她伸出手,手掌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孟德利的身体。
雅琪想要离开这里,但如同之前一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试了许多过去看到过的方法,但都没有什么效果。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
她决定离开这间屋子出去看一看,当她穿过长满了铜锈的金属门,一股黄铜的锈蚀味道呛得她眼泪都流了下来。屋内的味道虽然也很不舒服,但阿芙拉还是精心打理过,会喷洒一些带有芬芳味道的液体,因此她还勉强能够接受,但显然没有人有能力处理外面的味道。
雅琪捂着口鼻抬眼望去,远处全都是高耸的圆柱形黄铜建筑,它们紧密地排列在一起,上方冒出灰黑色的浓烟,雅琪不知道再远处是什么样的,那些建筑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这里的居民与外界阻隔。
“法布尔先生的计划,涉嫌违反了伊德利特机械建造安全法,现在已经被强行中止。”一名腰间别着机械枪支,身穿黄灰色制服的警卫站在孟德利家的门口,掏出了一张单子,上面写满了帮助法布尔先生的机械师,他们大多数都有着一身本领,但却因各种原因被困居在这片黄铜之地。
“你们是不是听了邓利的诽谤?法布尔先生的计划十分安全,我看过他的计划,它会让我们更接近智慧!”孟德利撕碎了警卫手中的名单,“就因为他比法布尔先生更有名,你们就质疑法布尔先生?”
名气,果然名气是最重要的。雅琪听到了孟德利的心声。从那一天开始,孟德利变了,他不再执着于技术的精进,更多的是在为名气奔走。梦境并非连续的整体,雅琪只知道他有一天选择了离开这片生养自己的悲伤地。他没有跟妻女说过自己的计划,在他的认知中尚未有名时的承诺都只是空谈,他只会给妻子描摹必然的结局,他知道妻子了解自己,所以打算在宴织城博得名利后,身穿锦衣带着妻女在宴织城度过美满的后半生。他会对女儿说,理想终会实现,并用自己的名气为她铺就一条坦途。他会对妻子说,你没有看错人,你未来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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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些血肉,我就可以做出最美味的佳肴。我缺少的食材,我一定可以。”最后的画面是孟德利跪坐在一条大船上。深蓝色的湖水微微荡漾,周围晶蓝色的柱子与那些攀附其上的动物让她瞬间知道了这些血肉的主人。
“我会拥有名气,我的理念会被别人认同,我的理想也会因此实现,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那些发表亵渎智慧言论的人,我会将他们踩在脚下,我会嘲笑他们的迂腐,我会唾骂他们的高傲!这才是我应得的未来,阿芙拉、婕西,我会给你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的神情狰狞,眼白中布满了血丝。他被压抑了许多年的痛苦仿佛在那一刻完全爆发了出来。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哪里像是一个虔诚信仰智慧的人,更像是一个狂妄的疯子。
雅琪终于从睡梦中惊醒,那个梦是如此真实,就连对方的情绪似乎都感染到了自己。她揉着自己的额头,打开窗户。晚秋的冷风吹在发烫的脸颊上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打了个哆嗦,又将窗户紧紧地关上。
艾丽莎被冷风一吹,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她看到雅琪正坐在床沿上,手肘支在腿上,双掌托着脑袋。
“想什么呢?”艾丽莎为雅琪披上了一件外衣,坐在了她的身旁。
“我们该向他们道别了。”雅琪将外衣穿在身上,“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开门的是科莫特,他的精神比自己睡前还要糟糕。
“孟德利怎么样了?”雅琪瞄了一眼孟德利,她已经在尽量克制,但语气仍然有些冷淡。
不过科莫特并没有听出来,他的眼睛上有些浓浓的黑眼圈,他揉了揉眼睛,又拍了两下脸颊道:“他醒过来了,就是一直在说胡话。”
“我说的是真的。”孟德利茫然地望向窗外,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到了自己的过去,也梦到了现在的自己。他在黑暗中沉沦、沉沦、一直沉沦。他本可以抓住那一束光,却任由光芒从自己的身边掠过,最终坠入到连自己都无法宽恕自己的深渊中。
“只要我退一步,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虽然不够多,但我足以承受。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拉蒙特祭司不是做不到,他知道我的极限,他给了我机会,但我却没有把握住。”
科莫特,第一其实是你的,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宴织城,我玷污了织锦会还有你们这些高尚的厨师那颗纯粹的心。我犯的错太大了,如果真的有办法拯救宴织城,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去补救。”孟德利的脸皱成了一团,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但我做不到,我只能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去,他们前一刻还那么开心,是我害死了他们。”
“不,你可以。”窗户被一阵强风推开,一名男子从窗户跃进了屋中。他凝视着孟德利,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水晶球体,“只要你抱着牺牲的觉悟。”
……
“寂静历三百七十六年晚秋,宴织城再一次爆发了虫食病,短短一夜,就有数千条性命被饥饿夺走。拉蒙特大祭司与众多神官虽及时出手,但也仅仅是遏制住了虫食病的蔓延,为了与曾经那场苔丝狄蒙娜·弗洛发起的虫食之灾区分,这场灾难被学者们称为虫食之会或无宴之会。”
“老师。凶手是谁呢?您说当时那位拉蒙特大祭司已经剿灭了潜藏于地下的虫食会,阿瑞斯也抓住了衰败的信徒,难道还有潜藏于暗处的信徒?为什么课本上没有凶手的名字,您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凶手是一名逐宴师。”老师合上了课本,用那双通透的翡翠色眼眸看着那名举起手的孩童,“他的名字并不重要。如果留下名字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嘉奖。”
“最后他的结局呢?”
“他啊……”老师抬起头,朝窗外看去,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松树,一条松毛虫正攀附在松针上贪婪地吮吸着,这时一只飞鸟从空中俯冲而下,一口将它吞入了肚中,他收回了视线,看着课本中有关那场灾难的描述。
多日后,神殿的神官们在织锦林发现了一具抱着水晶世界的尸体,这具尸体的面部被捣烂,已经难以辨别出样貌,经拉蒙特大祭司确认,他的身上带有饥饿的气息。有人猜测是水晶世界反噬了信徒,也有人认为是某人在拯救了宴织城后以这种方式归还水晶世界,但唯独没有人在意这名饥饿的信徒究竟是谁,他死前又做了什么,大家都在唾骂这名死去的信徒,为灾难的结束与神明的注视而欢庆。
这是书面上的内容,但她却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名男子正用刀子划破尸体的面庞,他的哭声很低,但她听得很清楚。在做完这一切后,那名男子站了起来,他将染血的衣服塞进了包中,取出了两瓶酒。他拔掉瓶塞,仰头干掉了一瓶,然后将另一瓶倒在了雪地上。
“以后我就是孟德利,你需要的名,我替你赚。”男子朝尸体说完这句话,便拎着包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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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啊,回到了欢宴的身边。”她清醒了过来,微笑着对学生们说道。
……
已经过去了半天,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维克看着面前堆叠如山的文件,显得十分烦躁,他自认为已经做好了一切,最后仍然把织锦会办砸了。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荒芜的信徒潜藏,更没有人想到有人会有让虫食之灾重现的能力。
拉蒙特已经召回了所有神官,比起水晶世界,宴织城百姓的性命显然更加重要,但宴织城的百姓太多了,神官和祭司就算不休息也仅仅是遏制住了虫食病的蔓延,并不能从根本上治愈虫食病。
“抱歉,我没想到那个衰败的信徒骗了我。”阿瑞斯坐在沙发上,面带歉意地低下了头。
“这不怪你。那个沙漏也确实存在问题,拉蒙特祭司已经解决了。不然两件事一同爆发,只会更难处理。”维克摆了摆手,“现在还是专心想一想怎么把虫食病治愈吧。”
“上一次是依靠水晶世界……”阿瑞斯将面前的书翻到了那一页,“这是我找到的唯一办法。”
“但水晶世界现在找不到。神官没有精力,难道让护林人去找吗?他们找得到吗?”维克用力捶打着桌面,“我们必须想一个新的办法,达雷尔应该已经动身前往丰年城了吧。”
“嗯,欢宴的圣女想要赶来需要时间,而欢宴的神官不是神,他们也会累。”
“卫斯理呢?一些简单的事情交给护林人解决。织锦会已经结束了,宴织城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人会有心思偷猎,让他们的人进城!”
“逐宴师聚集的村子也需要人守卫。护林人的人数不多,我已经派卫兵协助欢宴神殿的人了,只是还是不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