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温度的手将那冰冷的手从湿冷的土壤中拉出。可埋在土里的人已经死去,即使朽木要开花,也需生几支嫩芽,诸葛泽那微弱的生命体征,即使他想呼喊,也没有力气,只能让他在剧烈的痛苦之中,听得几声动静。
来的人是季语嘉。
十分钟前,诸葛泽此刻的大脑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睡一觉就好了,只要在那个自己为自己已经挖好的坟墓里睡一觉,一切就都能结束了,不会这么累,也没有之后的磕磕绊绊,自己只要坐享其成,期待着那终有的结局发生就好了。可能过程很难,但都是后人要背负的了,自己只要睡一觉就好了,自己作为关键的棋子,踏入那注定的陷阱,任务已经完成了。
黑暗中,诸葛泽静静地呆在那里,背后靠着是自己杀死的怪物尸体,还是一具冰冷的墓碑,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连呼吸都该小心翼翼,充满试探,急促一点,风就回裹挟着血从那破损的气管将自己的肺搅得一团糟。
他也知道自己早该死去,可别人来都来了,多活一会也好。
活着是一种昂贵的奢望,死亦是如此,那断续交错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是季语嘉的颓势,那个女孩的伤口流出的血腥味道诸葛泽分外熟悉,这意味着,那个和自己死去的爱人有些相像的女孩也将和自己一样在不久后死亡。
尽管诸葛泽在逃避那最可能的答案——她为何而来,可她已经来了,将那精心密布的网搅得一团糟,她来了就要面对那两人同样殉职的结局,但诸葛泽无法如同忽视自己的死亡一样,忽视她的死亡。
诸葛泽有些心痛,心痛执棋人没有安排好一切,可转念一想,她本就不在执棋人的规划之内,她有自己要负责的东西,要知道这个计划是非常严密的,最关键的死亡是第一步,如今出了差池,代表后续都要有变更,那么她真的只是为了自己吗。
善良也是种奢望。
好在更为恐怖的设想在刀剑钻入她心脏的声响中碎裂,让诸葛泽的奢求也一并破碎,他不得不用尽全部的力气睁开自己的眼睛。
本只是想直视一个生命的落幕,可他看到了祂。
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即使死前,诸葛泽依然记得清晰,祂和她的影子相对,祂轻易地举起她,扼住她的脖颈,在她的挣扎中,将她送入世界的彼端。
好吧,她没有挣扎,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死亡没有限度,没有归宿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可那时的她不害怕,因为她死即是他活。
苟活的人只是看着,无能为力的看着,看着她的死去。无数具尸体与屠戮不能让往日的阴影消磨,他依然记得那时她的眼神。
这是开始,也是浪潮,更是仇恨的源头。满腔的仇恨,让浑身都是伤口,都在流血的诸葛泽,在最后的意识消失前从仅剩的一只眼球中窥得一切罪魁祸首的诸葛泽,从自己流淌的血液中站起,去面对他的敌人,身躯渺小,身影庞大,面对这那非人的敌人与仇家。
复仇是一个很难说的事情,牵扯到人,仇恨会转移,会消磨,会付之一炬,可当一切的仇恨都归宿到了那最终的源头——深渊,那只剩下唯一的解决办法,不死不休。
愤怒的血在燃烧,漫天的火焰在燃烧,自己那血红的视野也在燃烧,那沉寂许久,经历过漫漫长夜的血本该蛰伏在男人体内的深处,如今尽数燃烧。
它是力量也是最恶毒的毒药,还是最关键的一环,在一切都被打乱的情况下,毒药也是良药,足以作为最后的
——薪火。
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