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姥儿那屋你再脱。”
“...那你明天起来不就没了?起来也冷。”大牛眨眨眼,亮亮的。
李守财眼更酸了,回身从炕上又摸出个袄子胡乱穿上,拉着大牛出屋,“有的,叔儿我有好些外套。”
“冻不着我。”
大牛这才点头,乖乖地跟着李守财出去了。
等他把大牛送到姥姥屋门口,大牛仰着脑瓜眯眼笑:“嘿嘿!我到啦!”
“守财叔回去睡。”
“明天我们还能见。”
“... ...嗯呢。”李守财催他:“快进吧。”
“给你冻病你爹又得带你扎针去。”
大牛:“没事,扎针疼。但能吃大鸡腿。”
“生病有,大鸡腿。”
他好像一下从刚才那个聪明又懂事的娃,又变回了那个脑瓜缺点啥的娃。
李守财心里翻腾着好些说不清的东西,顶着被冬风刮红的眼,推着大牛进屋,又关上门。
等回了自己屋儿,再次对窗望月时,却恍然顿悟。
原来有了在乎的人、稀罕的人,就会在该走脑子,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聪明累了,也能变成个不讲道理的娃子似的,装装傻,耍耍赖。
聪明的时候,是为了顶事儿扛事儿,护着自己稀罕的人。
傻的时候,就是累了,倒个班,叫稀罕自己的人,也哄着、护着点自己。
毕竟人都是会累的,总要你疼疼我,我疼疼你的。
李守财再躺下的时候,知足地笑了。
他一细想,自己跟姥儿也是这样的。
当初姥儿生病,他那么胆小如鼠的人,愣是去找混混头子借高利贷。
他不聪明,想不到别的,但那也不该是他这脑瓜敢想的。
他永远都欠虎子哥的,还都还不清,可他还是不后悔。
大夫说,姥姥要是再晚点做手术,说不准是个啥情况了。
那大疙瘩长得太大了,已经压到内脏了。
姥姥一个那么坚强的人,去监狱看他的时候哭得就像个傻老太太。
当时的他,好像也突然长大了。
咽下好些酸苦,跟她说就一年,眨么眼就过去了。
现在他也是个能赚钱养家的人了,叫姥儿可以不操心。
可回了家,他还是总跟个没长大的娃似的,吃饭都掉米粒儿,姥就一边拿筷子抽他没出息,一边擦。
李守财终于闭上眼想:虎子哥贼厉害,贼牛逼。
可虎子哥也是个普通人,是个会累的,希望不用一直聪明的人。
他也是的。
他不纳闷了,
他替虎子哥高兴,也不眼红。
因为他也是个不用一直聪明的人。
他们都不用一直聪明。
都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大一点的熊娃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