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取的。”我脆声回道。
“亦然如此,”少年沉吟道,“你可是算好了这一生的宿命?”
“你在嘀咕什么呢?”
阿令说我的眸子亮晶晶的,是那种令人望上一眼便心生喜欢的清澈与纯净。
少年眉眼一弯:“绡儿向来聪慧,连名字也取得好听。”
“我不是绡儿。”我蹙眉道。
“哦,”少年的笑意自眉眼间荡漾开来,“那么烦请亦然小姐代我唤一下阿令,我有事要同她商量。”
我一边蹦蹦跳跳地往草屋奔去,一边欢快地呼喊道:“阿令,有位公子来了!”
我三岁了,第一次见到男子,还是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子。我隐隐感觉我的人生自此会有所不同。
翌日,我被少年带到了一个中年男子面前。
他们对这位中年男子皆恭维有加,称他为“老爷”。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爷是我的父亲云非客。
“你说这孩子是谁来着?”云非客头也不抬地问。
阿令快速地望了一眼云非客,内心暗自惊诧:只是三年多未见,这个混蛋怎么比她还要苍老?她如今的模样看起来六十有余,而云非客则俨然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只待一阵风吹过便能被夺了命去。
阿令垂首毕恭毕敬地回道:“回老爷,她是阮姨娘的女儿。”
“哪里来的野孩子,该滚哪儿便滚哪儿去!”云非客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嗓子里的痰音嘶鸣着,如一面在风雨中呜咽的破锣。
“我不是野孩子。”我怯怯地望着云非客的脸色,“我叫云亦然,我的父亲是云非客!”
云非客抬头,目露凶光,“你是你娘和野男人所生,跟我没半点关系,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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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有位公子求见,他自称神医,承诺能医治百病。”
云非客浑浊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他不耐烦地说:“不见,不见!”
“这位公子让小的务必转告老爷:他善用蛊术,能解旁人难解之忧。”
闻听此言,云非客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见,即刻便见,不,带我去门口,我要亲自去迎接!”
大门敞开,一名白衣少年款款而立,“见过云帅!”
云非客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若公子能为我续上一命,我愿奉上全部身家。”
何止是全部身家,尊严他也可以不要,只求能多活几年!
少年的眉眼间难觅一丝情绪,“无需全部身家,只需满足在下一个条件。”
“满足!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条件,只要能治好我这怪病。”
数日后,白衣少年离开云府。
他临走前回望着我,柔声道:“十年后,我会再来!”
云非客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硬朗,精神也明显好了起来。他简直是欣喜若狂,“老天总是眷顾我的,我屡屡大难不死,必是有着享之不尽的福分啊!”
人在得意时往往会疏忽掉很多重要的东西,譬如他全然忘记了曾对白衣公子的承诺:善待我!
我有一个比年长三岁的姐姐云亦姝,还有一个比我年长六岁的兄长云亦瑄。府内曾有人议论那两个兄妹皆非云老爷所生。
虽是如此他们却被云老爷视若己出,享尽了公子千金应有的尊贵。而我却没有了这般好命,云老爷对我是厌烦的、冷漠的。
我却觉得很是满足,毕竟这里是热闹的,饭菜也是好吃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渐渐地淡忘了三岁之前的所有记忆,也包括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少年。
这天,我端上来一盘刚出锅的热菜,叽叽喳喳地说:“父亲,我刚学会了一道菜,叫蚂蚁上树,是用肉沫和粉条炒在一起的,您尝尝好不好吃?”
云非客只看了一眼便气不打一处来,“没人告诉你吗?我从来不吃这道菜!”
我眨巴着眼睛说道:“父亲息怒,下回我不做这道菜了,我再学一道新菜做给您吃。”
云非客别过头去,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心跳。十几年过去了,那日战场上所经历的场景依然令他心有余悸。他差点在那次战场上送命,也因此留下了久久的阴影。此后多年,他见不得那密密麻麻的东西,每每看到,他总是不自觉地与那日恐怖的画面联想在一起。
我刚走出几步,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父亲,我觉得这道菜还是美味的,你之所以感到厌恶,定是觉得这名字取得不好,什么蚂蚁上树,这蚂蚁密密麻麻的当真是毫无美感。若是……”
我的话尚未说完,云非客竟然身躯一震,猛地呕吐开来,“呕……”,他吐得惊天动地,似要将胆汁也吐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