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昭国上下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朝廷之上传来的消息也多令人心神舒畅。大家憧憬着端午即将到来的婚礼大典,陛下最心爱的皇子成婚,透露出来的信息都叫人心情亢奋。
这一日,柳先煦去了玄真观打醮,一真道长亲自捧了明前春茶,用绿梅尖上的化雪烹制,招待老友。两人心照不宣地在初夏的清光下饮茶谈天,看着天光的变化,心情也随之起落。
柳先煦问道:“最近有没有扶风道长的消息?他上次给我来信说起顾韬晦派人去雅川一事,晦暗不明。”
一真道长不以为意,说道:“顾韬晦这个人,神神叨叨的,但心眼不坏,他怀疑我背后在搞什么动作,总想控制局面。但是,这局面以他的地位,哪是能掌控的?蚍蜉撼大树罢了。”
柳先煦说:“我倒觉得他的实力不可小觑,手下有一帮人,都还挺能干的。为人处事又还圆滑,虽然不在高位,但能调动的资源倒是不小。还好此人是友非敌,不然真不好应对。”
一真道长说:“但不是同一阵营的,不知道是成事不足,还是败事有余。只能且走且看了。雅川诸事,首尾不够严谨,难怪他会揪住不放。总的来说,还是格局不够大,只看到了眼前的危险,殊不知为了躲避飞蚊,结果掉进陷阱。”
柳先煦叹道:“就怕连累了手下一帮人。”
一真道长说:“不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既然享受到了好处,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柳先煦说:“可能扶风也是洞察了一些先机,才没有隐瞒,把真相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出去。”
一真道长笑道:“扶风那点弯弯肠子,总想把别人绕进去,殊不知这世上哪有什么蠢人?只有他最厚道了。”
柳先煦也笑,知道这师兄弟感情深厚,互相打趣并不伤情谊。看着眼前的柳树已经褪尽了嫩绿之色,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现在是不是也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一真道长手指往上一指,说:“不急,不知道这位真实的想法,我总觉得这几年事情进展得都太顺利了,是不是让我们忽略了什么?”
柳先煦沉默半晌,说:“也许是老天爷帮忙吧,总归以前的事有伤天和,说来遭了天谴也不是不可能。”
一真道长叹息道:“上天的好恶,我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悟透。如果说因果报应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也不用我们煞费苦心了,还这么危险,随时都是脑袋搬家的差使。但总归还是寄希望于善恶的规律,我们这样做,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柳先煦笑道:“那如果事成,道长届时是要羽化登仙了。”
一真道长也笑道:“不敢想,尽人事,听天命吧。我倒觉得天意对顾韬晦这小子颇好,好些不可解释的现象,如果用天意垂怜这四个字来套,倒就解释得通了。”
柳先煦诧异道:“这么厉害吗?是不是扶风也窥得了一些天机?”
一真道长怅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希望能够是殊途同归。我一直觉得,顾会是我们计划中的一个最大的变数,但因为成功渺茫,所以我不介意增加一些变数。就像是如果知道这盘棋要输,最好的办法是干脆把棋盘掀了。”
柳先煦长思不语,最后无奈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不到最后关头,怎么可能采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
一真道长笑道:“不然呢?”
这时,忽地就起了一阵旋风,好似有人舞动长袖一样。这风卷起园子里一处新造的土堆,细小的尘埃应风而起,于是,风就被这些细尘所记录,呈现出具体的形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