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晚?”
钱氏眼睛不好,早年为了拉扯大两个孩子,经常夜里还在织布,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了,只模糊看得清人影。
周娘子连忙迎了上去:“是我不好,本该早些回来,在一旁看大人和覃木匠捣鼓织布机,就回来晚了一点,这位是咱们的县令陆大人,今晚在咱们家住。”
钱氏只看到个模糊的青色身影,闻言有些惊惶,讷讷地请人进屋。
陆真不好推辞,便从善如流地进了屋。
屋内的光线黯淡,原本放织布机的位置空了出来,周围还放了一些布,周娘子便上前去收拾好,招呼陆真坐下。
“家里寒酸,还望大人多包涵。”
陆真笑着按住了她到处收拾的双手:“哪有来借住还嫌弃主家的道理,我还没向姐姐说一声谢谢收留呢。”
“家里就你们二人吗?”
陆真无意揭开别人的伤疤,钱氏的目光黯淡了下来,转身回屋,周娘子的笑容也有些惨淡:“亡夫是个打猎好手,早些年在林子里打猎滚下山崖,雪天太冷,冻死了。”
“婆婆她早年丧夫,晚年丧子,我又是个不争气的,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便成了如今这模样。”
周娘子的言语轻如雪花,却如一座山一样压在了陆真的心头。
“自从大人来了以后,我有幸参与过棉布织造,认识了许多女子,我才知道原来女子亦可以赚钱养家支撑门楣。”
她只字不提当时的苦,却对生活给予的一丝甜反复回味。
“你后来没有去工坊做工吗?”
周娘子摇了摇头:“婆婆的身体越发不好,我若早出晚归,没人照顾她,我不放心。”
陆真不再问,周娘子给她打水洗漱,又整理好床铺,陆真就在一旁思考着家中妇人的活计。
先前的纺纱车和织机都有体积过大,操作不便、价格昂贵等问题不便于家庭使用,卖给商人固然可以赚一笔钱,但它对普通家庭作坊却是一种伤害。
从今日的织布提花讨论来看,这种技术显然更适合家庭作坊,除非覃木匠能够将这种提花技术应用在现有的织机上。
要是她是扬州、徐州某一地的县令,她定然毫不犹豫就推广这种织法和织机,赚高门大户们的钱,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