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无助地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云姨!!”
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刺猬妈妈拥抱不了刺猬崽子,还得时刻小心翼翼地躲着不能扎到自己的孩子。
但这一声呼喊,无疑比张开全身刺迎接她的拥抱更加残忍,女人被扎出了一身血窟窿。
沈大公子直愣愣站着,眼睁睁看着那女人孤身坠入了冰窟,却只是抿紧了唇,没有任何表态。
女佣云姨终于往男孩这儿扫了眼,忽然电话也不听了,拔腿跑过来:“太太!”
见云姨奔过来,男孩如同虎口脱身,匆匆跑开。
“太太您不能这样,先生已经吩咐了,让您多休息,外面风大,不要下楼来吹风,我带您上楼休息。”
女人一把甩开女佣将要强行搀扶的手臂,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奔上楼去。
沈大公子往楼上一瞟,似乎被刺激到了某根神经,满身凶煞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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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官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视线紧随而上。
五楼露台缠着一只沙燕风筝,男孩的小身板正蹲在露台栏杆处。
前阵子因为台风,五楼刚翻修不久,露台的栏杆还没有重装,沈局还打算将防腐木改成玻璃栏杆,只是顾及到装修噪音会影响到女主人休息,所以搁置了五年迟迟未动。
但女人知道,五楼栏杆不稳,或许都无法承载一个五岁孩童的重量。
而当她慌急奔上去时,只见男孩从栏杆处拉起被卡住的大风筝,两只脚踩在栏杆下扶手处,高举起风筝,准备往下扔。
“小时!”女人惊叫一声,这把厉声使男孩浑身一震,重心往后一压——
咔嚓一声,防腐木终于被压断。
男孩整个人随着栏杆悬了空,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身影闪电般扑了过去,但因无法控制力道,整个人被惯性拖出去了大半个身子。
“小时!小时!”女人含着泪连声惊呼,那纤细的手臂刹那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五指紧紧拽着小时的衣领,“小时别怕!快!快抓住妈妈的手!”
“我怕!我怕啊!”男孩晃眼所处的高度,吓得哇哇大哭,拼命挣扎,重力拖拽着女人身体往下滑。
与此同时,沈大公子在楼道内遇到了凶煞,即本命关内障碍者,正拼命阻拦着他往楼上奔。
楼梯每一步台阶和扶手都伸出了如暗影浓墨般的长肢,挥舞利爪玩命地拽着他,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力仿佛要将他四分五裂开去……
“小时……”女人的声音克制不住颤抖,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力气支撑重心不断下坠的身体,“小时你听妈妈说……”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就从露台处滑落下去——
刚奔上来的女佣,惊见这最后一幕,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等沈大公子克服重力阻碍跑上楼时,飞扑过去也拽不住那一抹白,他探出的脑袋,只看到女人将男孩搂在怀里,眼里透出了那抹他从未见过的光,而那把虚弱的声音断在了半空,无声的嘴型留下了坠楼前的半句:
不要害怕……
砰!
风筝不知从什么时候脱离了手,重新高飞。
女人以血肉之躯抵挡了生命最重的撞击,流下了一滩浓稠的鲜血,化作整片庄园最艳丽的花,孤独地绽放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沈大公子全脸失色,怔怔张着口,眼泪坠向地面,在半空被风吹散。
五岁的他,被涌出七窍的红花惊得失语了半年,被治好后,整个庄园就流传着女主人抑郁症爆发,抱着亲生儿子跳楼自杀的说法,而他竟也稀里糊涂的信了。
他明明经历了全过程,为什么唯一一个能为母亲作证的他,却坚定认为是母亲害他而最后良心发现当了肉垫?
……原来,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拥有母爱,只是恩慈来得沉重,他无法担负,所以在潜意识里就自动抹去了自己犯过的糊涂事和致命错误,又将这一切归咎于无法言说母爱又无法为自己辩驳的女人身上……
最后为什么留下那半句“不要害怕”——
是因为女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死状恐怖,所以让他不要害怕?
还是因为自己恒久离开,将来的一切都要靠他独自面对,才让他勇敢点,不要害怕?
还是想表达母亲并不可怕,所以不要害怕靠近,不要害怕接受她的爱?
沈大公子困顿难解,而这一切都融进了随风消逝的往事中。
风筝本该高飞,而爱,冥冥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