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话

它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不美观的零件,满墙都是不雅观的汁液,颜料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画笔捂着自己的肚子,它用肚子捂住自己的手指,店长蹲在地板上,摸了摸自己的画,奴隶看到那张画被弄脏了,它安慰店主:“这算不上是你的过错,我想它们能理解。”这番说辞似乎没起到它应有的作用,商贩仍旧蹲在那儿,就和颜料一样,它们一动不动,奴隶又走到画笔身边,伸手把它扶起来,它看出来了,画笔这时候很虚弱,它总是待在自己家里,和它家里的地窖待在一起,它根本没经受过这样的苦难,地窖里的东西它都认识,这儿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奴隶拍了拍画笔的脖子:“你干得很出色了,不必自责。”店主似乎冷静下来了,它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手,它把手帕丢到颜料脸上,说:“不要紧,你们要的东西我仍旧会给你们,如果你们想这样做,我欢迎你们过来,你们应当觉得眼熟了,是吧?你们下次就忘不了我的店了,颜料,你们知道这词,如果你们遇到了这种颜料,我恳求你们能把那些家伙交给我,它们有那样的脸,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知道了。”

店主领着它们走出了那扇门,它把那些材料搬出来给它们看,画笔选了很平淡的一款,算不上惊世骇俗,不过正合它的胃口,它们向店主道了谢,跟着就离开了。

在路上,画笔的话似乎说不完,奴隶打断了它,喝令它别说了,画笔这才肯收敛,它的耳朵发胀,它的脑袋昏沉沉的,它的眼睛困倦至极,它对奴隶说:“把我送到我家里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奴隶把它扛起来,一路走回画笔家里。

奴隶关上门,对画笔说:“到了,到家了,你先在这儿待着吧,我得去趟自己的房间。”画笔沉默着,没反对,它盯着奴隶,望见它走进了它的房间,画笔把电视打开,电视里的家伙问嘉宾:“所以说,您不爱和您的同事交朋友?”“我当然会和它们做朋友,可确实有些别扭,我看惯了我的老朋友。”“现在呢?”它穷追不舍。“现在?当然没什么事情可说了,我们早就成了朋友,我对我的同事并无不满。”电视里传来一阵笑声,门外也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声立刻提醒了画笔,它家里的门还没修好,它连忙跳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外,它看了看,这附近没有什么东西,这次又让它跑掉了,还好,它在门外安设了某种可靠的装置,画笔一瘸一拐地走回家里,它把那种装置打开,瞅着里面的录像,它要弄清楚刚刚究竟是谁偷偷溜到了它家门外,它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察觉到这种装置在下沉,到了后来,就连屏幕也不知所踪了,画笔倏地抬起头,这才看到奴隶的脸,它笑呵呵地按住了它手里的装置,它傻乎乎地对画笔说:“我们别看了,我们还是去吃点东西吧。”画笔没给出什么像样的回应,不过它的确把那装置给关上了,临走前,它死死地盯着奴隶的脚后跟,是的,它跟在奴隶后面。

画笔对奴隶说:“我看你该改个名字,在这之后,你就叫勺子吧。”“是吗?”奴隶疑惑地嚷道,“我看这地方的每个家伙都爱它,这就是勺子,可这名字和我没关系,你明白吗?”“别胡说!”画笔呵斥道,“没关系,没关系,别一直说没关系这种话,别在背后议论我们,我们根本没吃饭!”“好吧,好吧。”勺子妥协了。

小主,

“在吃饭之前,我们最好先把门修好。”勺子提议道,“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的盘子被偷走了。”“什么时候被偷走的?”“没被偷走,根本就没被偷走,我们的盘子好好的,好好的。”

“我们出去吃饭?”勺子接着提议道。“去哪儿?你想去哪儿?”“哪儿都行。”“我看你根本就说不出来自己要去哪儿。”画笔气喘吁吁地喊着,“你只是想跑出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是的,那又怎样呢?我当然得出去逛逛,怎么着?”“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出去,你想出去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你被关了起来,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了。”“是的,你没猜错,那我们走吧。”“走吧。”

勺子和画笔走出门,画笔指了指地面:“那儿有你的盘子,快去捡起来吧。”“你可别想骗过我。”勺子闷闷不乐地蹲下来,“它们叫我什么?我是它们的老邻居,我把它们的领带提起来,我让它们的胡子掉下去,它们的胡子把下水道给堵住了,是我帮它们把下水道给疏通了,你猜它们是怎么谢我的?”“我不想猜。”画笔说,“停下来,停下来,我们到了,我们到餐厅了。”

画笔和勺子就谁该把餐厅门前的地毯给掀起来争论了一会儿,最后没得出什么像样的结论,它们很沮丧,可再伤心也得吃点东西,它们走进餐厅,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了,餐厅老板走过来,把菜单丢到桌子上,这位老板朝着它们嚷:“好了,别垂头丧气的,这儿可不是垃圾场,你们把藏起来的笑容给我摆出来,不然就出去,我这儿不欢迎你们。”老板一说完,其他顾客就都看过来了,它们走过来,把勺子和画笔围在中间,一言不发地盯着它们,画笔和勺子挤出了个僵硬的微笑,顾客们这才肯坐回去,有个很谨慎的顾客趴在勺子和画笔的肩膀上,小声地对它们说:“我始终在盯着你们,你们别想再那样干了。”它说完就坐回去了,画笔和勺子还在笑。

它们点了餐,它们把餐点好了,它们把用过的菜单递给老板,老板说:“钱呢?你们的钱呢?这儿的东西不贵,可也不是免费的,如果这儿的东西全是免费的,我该怎样赡养我的亲戚?”老板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后代、祖先和伴侣都拉出来,它接着说:“你们得为它们流几滴泪,你们得为它们哭泣,我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