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则嘴角一勾,抬眸将视线落在步忌的眼睛上。蓝眸微弯,双手交叉握住,伸了一下腰身,而后慵懒随意地把双手交叠搭在头顶上。
抬步悠哉径直往下走向前走,无视步忌的讶异。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卢则却不带情绪地来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或意味深长的话,“高兴、难过,或短暂或长久,都不是你我能绝对把握的,只是一点我高兴就笑难过就是想哭,我尽兴啦那么就够了。”
步忌站在原处陷入沉默。脑海猛地冒出一个词——坦荡,无关善恶是非,只是由衷地肺腑之言。一腔孤勇的坦荡,真真假假、蔑视又奉承的世界里,卢则如同唯一的真实。
关于如何形容卢则,步忌以前总认为这家伙很特别,苍凌仿佛大雪封山他则一骑红衣烈马宿命般闯入这无边孤寂。
热烈又搞怪,他与苍凌格格不入,始终无法自洽。所以卢则无疑是痛苦的,这一点是日角城内的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怎么再确切些形容他呢?
自由的鱼溺毙在闭塞的湖水里。应该是吧……步忌不知为何陡然心痛起来,依稀记起卢则同他说过一个故事。
两年前的某一天一个朦胧月色下,卢则和步忌蹲在将军府庭院的篱笆角落处。当时应是为了照顾步忌感受——步忌即使在自己家也还是会胆怯,喜欢窝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卢则望着月亮,喝了一口酒,脸上是难以掩盖的落寞,“……我以前去过很多地方,那些地方的人会好奇我的来历,总爱问东问西。我从来笑而不语,其实心里早就抓狂了。”
“为什么?”单纯懵懂的步忌不解发问。
“……因为我没有家,李祈他不爱我。”
“啊?什么意思啊?苍凌就是你的家啊,李祈又是谁?什么嘛?!他爱你,你就有家啦?”步忌一连追问,可卢则却笑而不语,仰头闷酒。
蓝天白云,刺眼的光线打在身上,不断升起的灼热感让步忌缓缓从记忆抽离。
如今,他好像懂了当初卢则的那句话,又好像似懂非懂。
没有家是卢则一直流浪,不愿停留的原因。他不认苍凌,讨厌被问为什么游走在外。卢则是高傲的,这太戳心了。
至于李祈不爱他,为什么李祈不爱你啊?!步忌莫名眼眶一湿,腹部跟着绞痛,是李祈能给你一个家吗?只有他能吗……
真够可怜啊,卢则。你怎么就这么可怜呢?此时一语双关的意味让心头苦涩蔓延。
“步忌,看招!”
突如其来的喝声以及扑面而来的水花,让步忌当场一愣。
身体有些僵硬,抬眸扫向前方只见卢则又生龙活虎拎着水盆站在离自己三米远的距离处,想来卢则应当又和那群闹腾小孩玩起了水仗。
步忌看着卢则潋滟笑着,一下倒是忘了发飙和针对,幽幽来了一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真是蠢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