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很幸福

这个屋里 姚焕黎 2242 字 2天前

我站起身来,朝远处一看,一团黄橙橙的、蠕动的背部,它夹着耳朵,垂着尾巴,在田埂上抖擞着回家去了。那不是花儿是谁?我朝它喊道:“花儿!”

这团黄橙橙的动物调转头,径直奔了过来,笔直的冲我过来了,扑到我的腰上!它显的十分兴奋,因为我理它了,它舌头尖伸出来,我手里又没有好吃的,我怪不好意思的。除了摸它,没什么可给它的了。它也不挑剔,我肯摸它就行。只是,如果一段时间不理它了,它来凑趣儿,我又要思考很多东西,难免冷淡了它。它多半垂首回去了。

天上的云朵看着我们,杨树林里,这一头牛,这一条狗,这一个人。

风吹过来,我能听见风的声音,它们需要像人一样的意志和活动能力。我想人的解放还好远,更何况是你们。每每放牛,我所思所想,都与实际仕途经济不相干。不过,恰是如此,我的思想才没有被现实的人际关系熏染,才没有被现实的烦恼给羁绊。

看完了《说岳全传》,《东周列国志》,现在我手里又拿着一本《儒林外史》。

我没有速看,一来自己的阅读能力有限,二来阅读方法如今回想起来也有不足,三来我知道把这一本书看完了,下一本又要买。所以《儒林外史》看了半个月。

杨树稀稀落落掉光了叶子,这头牛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灰色的物什。它不乱跑,所以这团灰球远处看上去就像一只动物在大地上自得其乐。它现在除了吃草,维持它那能移动的身躯,可否知晓我的情怀?

反过来,我又如何明白牛的想法和感受呢!

离老远的那条路上,吹洋鼓洋号,这是村里一些妇人谋生自立的好手段,譬如农村里有喜庆或丧事可以吹吹打打凑热闹。只是这些人根本不明白音乐内容的含义,一个老人死了,出仗入土,她们吹的是《舞女》、《舞女泪》。反正吹的出声音就好了,不明白的人哪里想那么多。

我拿着书本,坐在周家嘴上的山岗上去了。这是王嘎汪儿田地的上方,顶上,我坐在田埂上,牛抛在前面地里吃草。我看着书,合了,眼望前面。

小主,

牛背山落了很多白鹤,它们真的好高兴!我作为人,却这么愁苦。看它们,宁愿落在牛背山,都不肯靠近我这人半分。可它们是对的,不肯像猪牛马羊那样与人类合作,它们至死都不肯充当宠物和配角。仿佛祖祖辈辈都记住了人类曾经的暴戾,所以它们的基因里就继承了这样一种意识:宁愿落在牛背上,也要和人操持距离。

很显然我被白鹤冷落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要让你们,让最低级的动物们也能拥有人一般的智慧,甚至超过人类。

我总是对自己说:“再努把力,就能成为国之栋梁,能成为治国理政的能手!”

我清楚的记得这种感觉,这样的自负。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打脸,自己都照顾不好。

农村资源利用率低,利益分配不合理,基层干部在宣传和统筹计划等工作方面甚至无从谈起。大概是日积月累看着广袤的丘陵和田地、溪流,已然胸中有了办法,但我从未考虑过给谁提什么意见。回想起当时,我的自负也不是凭空而生。

可是,人的底气又怎么转化为可测量的实践成果呢?

我没有想过具体该怎么办?我放弃了一切实际的打算。我完全解放了自己的头脑,一生注定只好把想法带进土里。

当时这种感觉,真是解脱、从容!睡眠充足的不可思议,无阻碍思维带来的乐趣怕是多数人一辈子从未体会过的仙境。我与田地、山脉、河流合二为一,没有压力,没有荣誉,没有吩咐和命令,社会里的一切不舒服都没有浸染我。

能达到这样的程度,能享受这样的境界,得益于父亲和奶奶。我从未想过,大限将至,如今这个家成了我的避风巷!事到如今,世界上最尊重我的人竟然是曾经最伤害我的人?!

最能体会我胸怀的,是猪、牛、猫和狗。田地里的草木和沙沙的树叶,杂草丛里,偶尔出现的小动物,它们是我的良师益友。多亏了万物,我的思绪才能源源不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