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赵凌云出得冷宫后,曾偷偷拜卫尉为师,授习武艺。彼时尚未加封晋王,他在皇帝子嗣中,除了样貌出挑之外,其余地方均表现得平平无奇并不出众,也不算得宠,但卫尉一直私下夸赞他“有朝一日终会一飞冲天展翅凌云”,因卫尉看过众多皇室子嗣,唯独在赵凌云身上看到了坚忍不拔,知他韫匵藏珠。
赵凌云紧紧握住卫尉的手,暗下决心,定要复国,有朝一日收复失地,将卫尉的尸骨带回他的家乡安葬。当卫尉在赵凌云的怀中咽气的时候,西楚皇帝的车辇已经走远……不曾为这个舍生忘死替他以身扞刃的老臣停留半分。
赵凌云着人收殓好卫尉的遗体,翻身跃上他的乌獬豸,奔出几步忽又勒转马头,于高头大马上远远回望了庐阳皇城一眼。
庐阳陷在裹着雾气的晨曦里,云遮雾绕模糊了城郭的轮廓。赵凌云的桃花眼含情目里则盛着一潭深渊,静水流深,莫测但也坚定……
随即复又回头领着押后的禁卫军弟兄们追赶孝钦帝的中军而去。
……
庐阳城内,一驾马车在山道上颠簸飞驰,远离西门关卡后,驶回了青石板铺就的官道。道路一平坦,加之天色渐亮,车速便快上了不少。不久薛氏姐弟仨人就回到了太常府前,饶是隆冬时节,赶车的薛伯安还是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动作快些,找到后就走。”薛伯安叮嘱薛真卿道,“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找不着,也得走!”
“嗯!”薛真卿点头答应,于是和薛云岫一同进府。薛伯安则在太常府门口驻马,停车等候。
虽然,近些年来民户流失不少,但作为都城,庐阳的早晨还是挺热闹的。太常府离皇宫有些距离,坐落在南城官道的西头,沿着这条街往东去,周围多是城中富绅的宅邸。每天早晨,各府门前洒扫,出门采办的下人小厮们来来往往,劳作间不忘插科打诨、相互问候,每天睁眼还能听见外头不远处的市集人声喧嚣。
而今日却静得出奇,丝毫不见平日里的烟火气,太常府附近的路上飞鸟尽人迹绝。
薛伯安环顾四周,只见几所宅邸大门洞开,门前台阶上似乎隐隐有血渍。晨雾迷离,天色尚未大亮,朦胧间看不真切。
他悄悄跃下马车,蹑手蹑脚走近东面的何员外府,偷偷向内张望了一眼,这一望,竟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只见门内厅房前、廊庑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首,生前均遭刀伤斧劈,身下的鲜血汩汩,尚未凝结。
薛伯安心下一惊,暗道一声:“不好!一路只管埋头赶路,疏忽了此间异象,这定是南燕屠城了!且看这鲜血尚未凝固,屠城官兵应该并未走远。”
他飞奔回太常府,府内下人均在昨夜逃亡前被自己遣散。此刻府里只有他们兄妹三人。薛伯安不敢高声呼喊薛真卿和薛云岫,唯恐引来南燕兵士,顾不得门口马车,慌忙进府寻找姊妹二人。
当他穿过回廊时,正遇见找着金簪,匆匆出门来的姐妹俩。
“快,别作声,跟我走,南燕屠城了!”薛伯安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和脚步声。
薛家兄妹三人未及出府便被一队南燕兵士堵在了门内。
为首的独眼兵,讪笑着逼近他们,扭曲的笑容,让他脸上的疤痕显得尤为狰狞,如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富家千金就是不一样,看看,啧啧,娇生惯养得细皮嫩肉的”,独眼兵一边说一边向薛真卿姐妹逼近,“哟嚯,这小公子也不错啊,长得比女儿家还俊俏。”
“哈哈哈,大哥原来你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啊!”手下小兵们起哄道。
独眼兵大手一挥,嚷嚷道:“你们懂什么?你们这群穷胚子,落草前怕是都没逛过馆子,从未尝过南馆里小倌的滋味吧。尝过了就知道男人也有男人的妙处。一群没见识的家伙!”
薛伯安护在薛真卿、薛云岫姐妹身前,步步后退,抬手摸过腰间,竟摸了个空。心中叫苦不迭,适才下车的时候,佩剑搁在了车上未曾拿下,怎料到此刻竟会遭遇这番变故。
“听闻南燕皇帝爱民如子,治军严谨,登基以来,南燕兵士与百姓从来秋毫无犯,若他知道汝等竖子的恶行,定会军法处置。你们就不怕军法吗?”薛伯安边退边痛斥着,心中则盘算着脱身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