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暴雨(二)

汴京定容律 阿董 6158 字 2天前

我和阿爹回道:“能。”

秦计相继续说道:“劳烦丈人和沈郡君亲自登记一下你们的称呼和捐款,今日汴京的‘腰舟’和水囊紧缺,我要去太平兴国寺找一下曾尚书。”

阿爹说道:“行。”

我应答:“俞。”

秦计相说道:“宋会计,你先去吃午饭吧,我瞧见徐侍郎的午饭快吃完了,一会儿你让他来替你数钱,你去他那边的棚子看守钱财。”

宋会计说道:“好的。秦计相,未时了,您也没吃午饭,您需要下官带些什么吃食吗?”

秦计相说道:“不用,我去路上买两个馒头吃。”秦计相和我们作揖道别。

秦计相走到黑色的棚子那边,他作揖说道:“哪位指挥要去太平兴国寺,我搭个顺风车!”

一位身后背着“虎翼”军旗的指挥行“抱拳礼”回道:“秦计相,在下要去太平兴国寺送饭囊,在下装完最后一箩筐饭囊,就会离开,您可以先上车。”

秦计相登上挂着“虎翼”军旗的青色车厢的马车,虎翼指挥将地上的一筐饭囊搬进马车,不一会儿,他挎上马背,驾马离开。宋会计和我们作揖道别,他走到第三个青色棚子下,和一位头戴黑色垂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的官员交代公事,不一会儿,他拿起棚子下的一把黑伞离开了。

黑色棚子下,车夫对韩主薄说道:“官人,今日草民在金水门街吃午饭,听见一位卖环饼的小贩说大宋和西夏要打仗了,因为玉津园的大象放出来了。草民寻思吧,他主要就是为了卖环饼!”

韩主薄说道:“大象是救灾的动物,丈人莫要相信不实消息。丈人是想让那位小贩把环饼的钱退你吗?方才我瞧见你放了一箩筐环饼。”

车夫回道:“官人,那些环饼是草民捐给朝廷的,草民希望你们可以写一些告示,让大家莫要轻信谣言。”

韩主薄说道:“行。”

青色棚子下,阿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灰色的手巾,他将脸上和手上的一些雨水擦干,他坐在椅子上,他在红册子上登记他的姓氏和大写数字捐款,他写完字问道:“清容,你和言律捐了多少钱呢?”

我回道:“一百四十两黄金。”

阿爹说道:“清容,这捐款册上,很多官员都捐了黄金或者白银,这捐款也是官职考绩的一部分吗?”

我回道:“阿爹,郎君说捐款不纳入官职考绩。”

字迹晒干后,阿爹翻看册子说道:“宋行老捐了十二两黄金,卫大丈跟我一样,捐了十两黄金,洪姨丈也捐了款,六两白银。这两页全是咱们街坊邻居的捐款。”

阿爹正要将木箱子放到青色棚子下,一位身穿绿色官服的官员向我们走来,阿爹起身,我们互相作揖。官员说道:“丈人,小娘子,下官叫徐年,任职度支侍郎,秦计相让你们登记捐款,眼见为实,下官想检查一遍红木箱里的捐款。”

“好。”我和阿爹说道,阿爹放下木箱子。

官员打开木箱,他坐在藤墩上,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试金石,每验证一个黄金,他就在口头数数……

不知过了多久,宋会计在青色棚子下看守钱财,徐侍郎验完黄金说道:“下官检查完毕!方才我听说小娘子捐款一百四十两黄金,小娘子捐款真实!”

阿爹说道:“徐侍郎,我们的捐款是不会作假的。”

徐侍郎说道:“上午有位小娘子来咱们这儿,说要捐款五十个金元宝,宋会计把木箱子一打开,都是冥币,秦计相说,今日士庶百姓捐赠的钱财,咱们都要检查一下真假。”

秦计相从牛车下来,一些商贩前来捐款,我们和官员互相作揖道别。

阿爹走向黑色棚子说道:“丈人,咱们回旧曹门街!”

“诺。”车夫说道。

我们和韩主薄互相作揖道别,我和阿爹登上马车……

我们和洪姨丈,姜二娘互相作揖。厅堂的桌上,多了一些冒着热气的茶水,厅堂的椅子上,多了一些蓑衣和斗笠,厅堂的墙上,挂着三条“腰舟”,除了阿爹和我,其他人的腰上都拴着“腰舟”。舅舅和舅母此时穿着乌皮靴。

洪姨丈头戴道冠,身穿青色道袍。姜二娘头戴月冠,画了淡妆,身穿褐色印金花圆领袍。

娘说道:“沈郎,你的蓑衣是落在马车里了吗?”

阿爹说道:“方才我们在开封府碰到师约,他要去运送赈灾物品,他身上没有蓑衣,我就把我的蓑衣送给他了。”

娘取下墙上的“腰舟”,拴在阿爹腰上说道:“我二妹家里有十条“腰舟”,都是鱼儿的舞迷送给她的,她和二妹夫把家里的‘腰舟’全都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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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对着亲戚说道:“谢谢。”

洪姨丈和姜二娘回道:“不必客气。”

舅舅说道:“我听说今日咱们汴京的葫芦铺子,‘腰舟’全部卖断货。今日谁想在汴京买个‘腰舟’,那比登天还难。”

舅母说道:“方才咱们坐牛车回来,有些游人在路上叫卖二手‘腰舟’,游人喊价三两银子,都有人争着给钱。”

阿爹说道:“今日‘腰舟’和水囊都缺货。”

我问道:“二姨母,鱼儿今日还在瓦舍跳舞吗?”

姜二娘说道:“她们州北瓦子因为暴雨放假一日,中午鱼儿听朋友说,麻虫在开宝寺,她就去开宝寺跳六夭舞了。”

外祖母问道:“如蜜,鱼儿几时回来呢?”

姜二娘说道:“娘,开宝寺酉时施粥,鱼儿会在申时前过来,方才我们去开宝寺跟她说过了。”

舅舅问道:“我听说麻虫以前不待见燕观察,我今日在开宝寺看到燕观察和麻虫和睦相处,麻虫是不是和燕观察签了什么父子契约,所以他才有这么大的转变?”

娘说道:“前些日子,我买菜碰到敬大娘,和她聊了几句,她说简大丈告诉麻虫,不孝父母是要坐牢的,麻虫不想一辈子和燕观察待在一个牢房,麻虫以后还要讨媳妇,倘若麻虫不孝父母的事情传出去,就没有小娘子愿意嫁给麻虫了,所以他们和睦相处。”

洪姨丈说道:“简大丈对麻虫循循善诱,用心良苦。”

大门敞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和铜铃声,不一会儿,一位递铺马兵走进来,向我们“抱拳礼”,我们作揖回礼,阿爹给铺兵倒上茶水,士兵说道:“在下替住在景龙门街的孟中书传话,孟中书顺利达到虹桥平安街,人畜平安。”

说完,士兵和我们作揖道别,士兵走出大门,马蹄声和铜铃声渐渐远去。

我们十分高兴,外祖母说道:“人畜平安,好!”

姜二娘说道:“如歌姐,登科,萍儿妹,不如咱们打一场麻将,庆祝一下!”

娘和舅舅说道:“好。”

舅母说道:“如蜜姐,姜郎今年教我学麻将,如今我还是不太会。”

舅舅问道:“如歌姐,麻将还是放在书房吗?”

娘回道:“对。”

舅舅披上蓑衣,走向书房。

姜二娘说道:“大姐夫,洪郎,你们谁来打麻将,谁来买马呢?”

洪姨丈说道:“我今日囊中羞涩,我可以围观你们打麻将。”

阿爹说道:“我来打麻将吧!”

舅母问道:“如蜜姐,你们是要租马车去外面打麻将吗?”

姜二娘说道:“娘在这儿,咱们就在家里打麻将。”

外祖母说道:“如蜜,你说的买马,是什么意思呢?”

姜二娘说道:“买马的人不参与打麻将,他可以摸一张牌,关扑每场麻将的输赢,打完一场麻将,假若东家赢钱,买马的人也会赢钱,假若东家输家,买马的人也会输钱。”

舅舅抱着木箱从书房走出来,不一会儿,洪姨丈从书房走出来,屋子里响起麻将声。梳着好看的发髻,头戴蛾儿,画了淡妆,身穿绿色上襦,红色印金花裙子,束着绿腰带,身披蓑衣,手拿油纸伞的鱼儿走进厅堂,她和我们互相行礼,鱼儿放下雨伞和蓑衣。我给鱼儿倒上热茶。

娘说道:“鱼儿,今日咱们这桌就免礼了!”

“俞。”鱼儿应答。

外祖母说道:“鱼儿,你那六夭舞是怎么跳的呢?”

鱼儿说道:“外祖母,六夭舞通常用琵琶和檀板配乐。外祖母,我给您跳一段用檀板配乐的六夭舞!您可否像这样,以手掌为乐器,帮我打下拍子呢?”鱼儿用手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好。”外祖母说道。

“鱼儿,我也来帮你打拍子。这拍子是要打得快些还是慢些?”我问道。

“表姐,这拍子你可以打慢些。”鱼儿回道。

外祖母高兴地打着拍子,我跟着外祖母的节奏打拍子,洪姨丈也加入我们的打拍子队伍,房檐下的暴雨声,此刻像是乐器声。

鱼儿微微屈膝,她双手握拳,将拳头放在背后,不一会儿,她将袖子甩长,跟随我们的拍子慢慢起舞……

申时,雨势渐小,言律牵着两头耕牛,回到家中……

沐浴后,我和言律在“孟宅”的卧房里休息,床边放着一对圆头木屐和方头木屐。言律半束发半披发,身穿白色中衣和绿色裤子。我束发,身穿书院学子常穿的襕衫,这件襕衫是言律小学毕业那年穿的,我穿着正合适。我和言律共同盖着一床红被子。

卧房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今夜有点微冷,言律很早就入睡了,想到言律平时总是让我吻他,我偷偷亲吻下言律的脸颊,言律的脸颊滚烫!我摸了摸言律的手心,他的手心无汗,十分灼热!这是风寒的症状,我起身,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摸索着桌上的打火石,我用打火石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屋子里出现光亮,我在房间里找到一床厚实的红被子,我把被子盖在言律身上,我在房间里找到一个红色方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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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穿上厚实的淡紫色销金圆领夹袍,接着穿上鞋袜和乌皮靴,我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手执灯笼,轻轻地掩上房门,我向厨房走去……

我端着托盘走进卧房,托盘里装着用一个白瓷盘覆盖的白瓷药碗,一个白瓷调羹,一个红灯笼,一条浸泡在酒瓶里的罗帕。

我把托盘放在卧房的桌上,我揭开瓷盘,我摸了摸放着桂枝汤的药碗,碗还是有些烫,我把调羹放进药碗。我用罗帕轻轻地在言律的额头,手心,脚心擦拭。

我走到房门口,拿起言律常用的象牙笏板,我对着祠堂所在的方向说道:“今日是治平二年八月初九,孟家先祖在上,孟家孙媳妇清容深夜叨扰,郎君今日偶感风寒,医馆已经打烊,医馆大夫的家离这里有点远,清容不会骑马,清容只熬了一碗桂枝汤,倘若郎君待会儿喝了这碗汤药,明日他的风寒可以好转,明晚清容会摆设香案祭拜先祖,以后清容会称呼郎君为‘良人’。”

说完,我拿着笏板作揖三次,我把笏板放在桌上,我轻轻地关上房门,我说道:“郎君,你受了风寒,我熬了一碗桂枝汤,你可以起来喝药吗?”

言律没有回应我,我对着汤药说道:“顺天行化,顺天行化,顺天行化。”

我说道:“郎君,快醒醒!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言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言律说道:“娘子,如今是什么时辰?”

我端着汤药回道:“我也不知道,此时是深夜。郎君,你受了风寒,我给你熬了桂枝汤。”

言律说道:“多谢娘子。”

我回道:“不客气。”

言律披着厚实的被子,我拿起勺子,吹凉了汤药,给他喂药。

我问道:“郎君,这药是温热的吗?”

“是的。”言律说道,言律端着汤碗,喝完了汤药。

我拿出放在我的软枕下面的一张藕粉色罗帕,我给言律擦了擦嘴角,言律说道:“方才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上朝迟到了,官家在朝堂批评我,我一下子就醒了,我看到屋子里的烛光,分不清我是做梦还是梦中梦,方才我喝了汤药,才发现我是真的醒了。”

我问道:“郎君今日还要去上朝吗?”

言律回道:“不去。暴雨天,官家不在正殿,他易服减膳,罢了十日朝会。”

我脱下乌皮靴和鞋袜说道:“郎君明日可以睡到自然醒。”

我解下厚实的圆领夹袍,钻进被子里,我问道:“郎君,今日你的嘴巴还冷吗?”

言律回道:“今日我的嘴巴热得很!”言律吹灭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