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微风抚摸着脸颊,身旁传来鸟儿的鸣叫和青草的芳香。正是四月天的好时节,阳光并不热,照在身上暖暖的,头皮被牧草搔得有些发痒。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没见过的天空,淡蓝色的幕布上泼着一团又一团牛奶,这色这云和家乡的完全不一样。
我躺够了。
起身环视四周,这里是一片稀树草原,零星的树林如孤岛一般散落在草海上,为乘凉的人提供庇护所。
我注意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一个人,她的眼睛像漂亮的绿宝石一样,金色的头发梳成麻花辫,侧搭在肩上。
“啊,阿尔托莉雅…”
还能是谁呢?这正是我的心上人,我甘愿为之献出生命的爱人。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破旧连衣裙,上面打着不少补丁,外面围着一条围裙。我从来没见过她的这套打扮,大概是成为亚瑟王之前的事吧。
她身边还有另一套衣裤,但是看着不像是女性服装,对了,她提到过她自己被当做男子养大,或许那套衣服就是现在她的常服。
她垂着头,看上去很纠结和苦恼,我决定去问问她究竟怎么了。
不过她这会可能不认识我,更不会对我说她在想什么,得换个身份。
我随即投影出玄铁甲(唐代重骑兵盔甲,有面甲遮面),打算以外地来的“阿瓦隆伯爵”的名义去看看这时的亲爱的姑娘。
ー
“你好,姑娘”
我怕吓到她,离了差不多五米远向她打招呼。
但是我才想起来,这时候的阿尔托莉雅怕不是不会说汉语,她能听懂吗?
听到我说话的阿尔托莉雅被吓了一跳,立刻起身看着我,我也得承认,这身盔甲是挺吓人的,而且要是她听不懂我说话就麻烦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还是会汉语。
“你好,先生,请问你是?”
因为我的装扮太吓人,她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
这时我细瞧了瞧她,眼前的人虽然就是阿尔托莉雅没错,但是…和我的爱人有很大的不同,我的视线刺入那两汪碧绿的湖水,但却只看到了迷茫和混沌;平稳的语气里,几乎没有夹杂任何情感的力量,看来她离成为那个非人的家伙只差最后一步了。
“请放心,我没有敌意,我是一个从东南大国来的异乡旅者。”
“东南?你是罗马人?”
我摇摇头
“不,比罗马还要更东,来自一个叫做塞里斯的地方,这是罗马人对我们的称呼。”
她还是很警惕
“你为什么来这?有什么企图吗?”
“我人称‘阿瓦隆伯爵’,乃精通投影禁术之魔术师。”
随后我投影出了一个茶壶。
“为人们排忧解虑而行走于此,我感受到了你的忧虑,方才前来。”
她见我表演了一下“神通”,又听了这些话,才算是放下心来。
“失礼了,伯爵先生,但是”
她顿了顿
“我的忧愁不可以告知任何人,对不起,请你离开吧。”
果然是那个人,那个又倔又犟的丫头。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看来只能祭出杀手锏了。
“成为亚瑟王的事情,对吧?”
!!
她吃了一大惊,但是她迅速压下自己的情绪,反而咄咄逼人的反问我。
“你怎么知道?!”
“我的这双眼睛乃荷鲁斯和赫利俄斯所铸,是全知全能之眼,世间的任何事都无法逃过它的洞察,并且以它来让世间变得更好。”
很明显,我的这套说辞把她彻底唬住了,她心里那股子藏不住的忧虑也就彻底爆发出来了。
“您…和梅林一样能够预知未来?”
“当然可以”
我有点虚,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不列颠发生了什么,如果考个历史问题就直接露馅了。
“我在成为亚瑟王后…不列颠会怎样?”
“会陷入比你不在的情况下严重十倍的战争中,并且在一次叛乱里彻底毁灭。”
“啊?!不,不!这不可能!我不可能会让不列颠灭亡!”
她有些歇斯底里
“不可能!不可能!那不会是亚瑟王领导下的不列颠!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你为什么觉得那不可能?”
“就凭我!16年,16年的苦练,16年的折磨,我ー”
“就能阻挡历史的进程吗?”
“不,这不可能…”
她掩面哭泣,不过奇怪的是,体内的阿瓦隆没有丝毫反应,仿佛这个人不是阿尔托莉雅一样。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贤王就不能拯救它!呜、呜呜,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人们死去吗?!”
“你错了。第一,人的统治者必然为人,一个去除了人性的贤王在总体上看不过是让人毁灭得更快。第二,你成为王后就不再是你了,不只是你的人性,还有你的从属,你就从一个和他们”
我指指附近的村落
“一样的人变成了一个喝人血吃人肉的怪物!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情况就是这样。亚瑟王的存在除了拖延一会不列颠的灭亡以外没有任何作用,它还会让不列颠付出比没有亚瑟王多十倍的代价!”
小主,
听完这些,她仿佛失了魂一样,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和喃喃自语。
等下,为什么我的语气这么奇怪和…怎么听起来很像archer在说话…
我摇摇头
“听明白了吗,姑娘?如果你成为亚瑟王,整个不列颠会被撕碎,会多十余年的战争,蛮族尚且还尊重你们这些遗民,还愿意与你们来往和共同生活,而你自己却将成为自己民众的死神!你作为内部敌人将发挥比外部敌人强大的多的作用,并且最终促使蛮族彻底陷入嗜血的报复屠杀中。”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还可以ー”
“你当然可以,你注定要与化不可能为可能结缘,也必然寻得自己的救赎。”
“我…”
我向她伸出手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会改变你的命运,我将会守护你的人生。我知道,过去已经让你失去了很多,但相信我,你还有未来和无限的可能,如果这时让锁链束缚住你,你和不列颠就彻底万劫不复了。”
“可是,明天我就要参加选王会…”
“我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去、死亡,不去,生。去,民众将遭受之痛苦尚还是历史所接受之范畴,尚还能继续前行,不去,血染大地,尸横遍野,作出决定吧。”
她咬着嘴唇,紧皱眉头看向地面。
我取消了头盔和面甲的投影。
“啊…你…”
“我相信你不会作出让自己、让我和所有人后悔的决定,所以我决定向你展示我的真面目,这还是我生长到现在第一次彻底敞开心扉,也是第一次要这么言辞激烈地劝人。”
其实这也是现实里我们所做的。
“…我相信你,伯爵先生,我希望你没有欺骗我。”
她握住我的手,我露出微笑。
“我衷心为你和不列颠的民众感到高兴,我们走吧。”
“去哪里?”
“未来”
ー
但当我一转头,整个世界都变了。
火焰、死亡、残垣断壁,鲜血染就的天空与无边的烟云,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人的尸体,刚才美丽的田园已经化为了炼狱。血液汇聚成河流,在终将干涸的旅途里散发出狰狞,它渗透进大地,为下一次的轮回提供养料,为下一次的死亡作准备。
“伯爵先生,这是…”
她竭力遏制住反胃。
“亚瑟王的最后一战,也是不列颠的最后一天。”
“这…”
我们于战场上走过,无数的冤魂在我们的周围嘶吼、鸣叫,为了不属于他们的地方和不属于他们的所谓理想,他们就这样白白地丢了命。他们怨、他们恨,他们正围绕阿尔托莉雅齐声尖啸,在战场上久久不散。
“神啊,请你原谅我吧…”
“这不是你、至少不是现在的你的罪孽,没必要这么说。”
在冤魂齐聚的暴风眼处,血泊之中躺着一个人。
“伯爵先生!你看!还有活人!”
阿尔托莉雅立刻跑上前去,我也跟着她,但是由于身上的盔甲太重,要比她慢不少。
?!
地上躺着的不就是…阿尔托莉雅?!
第一个阿尔托莉雅跑到她旁边,刚刚触碰到她,结果就像着了魔一样浑身抽搐起来。
“亚瑟王!”
我投影出头盔和武器,在这人间地狱里像魔鬼一般冲过来。
“你休想再多害一人!”
第一个阿尔托莉雅机械一样将地上的人扶着坐起来,随后两个人齐齐看着我。
切!
她们的眼睛都失去了光泽,原本晶莹剔透的眸子成了一潭死水,不眨眼,只是看着我。
两个人如机械一般同步,她们同时开口说话
“仕郎…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在其他世界,我记得有和你名字很像的人…欢迎,这是我的最后一刻,剑栏之战。”
“我没兴趣听亚瑟王说的任何话,你把阿尔托莉雅放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