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芸儿引着王爷与罗先生在厢房坐定,两位新来的侍女在碧螺和碧桃的带领下点茶分盏,配合的十分熟练,很快又端上几碟素果。随后碧螺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人便规规矩矩退出屋内,自去院子里守着。
院子外围还有老耿带着赵二等侍卫守着,树上也留了两个人,确保从上到下,没有人能打扰王爷侧妃闲聊。
屋内,李泓暄端起茶盏,一口清甜入喉,便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可小王爷神情才放松一息,捏着茶盏的手指来回搓揉了几下,眉头又皱了起来:
“慈恩寺的禅茶果然名不虚传,但茶虽好,就是这盏次了一些。兔毫盏,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这釉色实在不堪入眼。”
王爷自然是精贵的,时刻不忘吹毛求疵。
杨芸儿看了看手中用着已经十分顺手的茶盏,幽幽叹了口气,不愧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是真讲究啊。
她没由来联想起上辈子小时候电视中皇帝出行,逛个御花园拢共没多远距离,连恭桶(官房)都有专人扛着。
看着眼前还算亲和的大男孩,杨芸儿很难想象来日他成九五之尊时的模样。
见杨芸儿不语,六小王爷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于是用带着怜惜的目光看着杨芸儿,柔声讨好道:“你是我的侧妃,身份尊贵,怎好用这样的东西,回头让人把府里的兔毫盏给你送一套来。”
杨芸儿扯了扯嘴角,收回思绪,红旗下长大的公民,是真不计较这些,也懒得为此费神。
为了避免李泓暄过度发挥,杨芸儿保持得体的微笑,快速转换了话题:
“王爷切莫打岔,这茶不过是给您润个嗓子,我可是等着听您讲故事呢。”
提及正事,六小王爷来了精神,当即放下茶盏,开始绘声绘色演说起来。
不得不承认,经历了此前种种,六小王爷还是有些长进的。
那日出了水部衙门,李泓暄先是在市井街道策马扬鞭跑了一阵,但被冷风一激,他到底还是冷静下来。
若就这样冒冒失失入宫找父皇告水部的状,未必能落下好果子吃,甚至会把事情搞砸。
哪怕真心为民请命,也得兼顾父皇的心情和体面。
那胡大人虽然混账,但对上峰的情绪解读还是十分精准的。
当下,景泰帝正忙着两件事。一件是采选纳妃,另一件则是帝国的首次殿试。
选妃选才,两件都是喜事。
李泓暄知道,雪灾之后,父皇急切的想办些喜庆的事冲冲晦气。
故而工部主事的那几个老油条没人愿意拿民间的灾情去触皇家的霉头。
世家出身的他们,本就远离民间疾苦。在他们看来,春汛年年有,按部就班,循着旧例处置便可。
何况年初出了灾情,户部拨的银子较之去年多了不少,够不够赈灾不重要,底下官员若懂事些,凑合着办差就是了。
若下头实在不好交差,等皇帝两件喜事都办完了,趁着天家心情舒畅,挑拣些重点要点奏报,再要些银两各处抹平,必然是四平八稳,国泰民安的。
反正百姓年年死,横竖死不完。
若触了天家霉头,非但事情办不成,前头已批下的银子使起来可能都不会顺畅。
冷静下来的李泓暄想清楚了这些关节,一时间无限惆怅,在御街前勒马驻足,徘徊不前。
这半年来,年少心热的他因为冲动在景泰帝那边已吃过好几次排头。
皇帝是不允许臣子手伸太长,亲儿子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