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那还是盛夏时节。
漫天星垂,入了夜的荻花洲蛙叫声此起彼伏。
长安和伐难就站在望舒客栈下的小桥上,
身后是来往商人,身前是潺潺流水,
再往前,就是正在吃饭喝酒的客人。
一片安逸自在。
伐难唇角含笑,侧目看着长安:“长安,你这四百年,去了哪里?”
长安沉默了一会儿:“……不是什么好地方。”
伐难微微低头,看着脚下的流水悄然而逝,顿了顿:“很危险吧。”
长安没回答。
“不过真的很高兴能看见你回来。”伐难再次看向长安,目光如水,“你怎么会想到要成为夜叉的?你明知道……这不是一份好差事。”
“因为会死是吗?”长安扭头和伐难对视,平静道,“早死晚死不都差不多吗?更何况,没有谁比我更适合这份差事了。”
“嗯……那我可以知道,你见了血,会出现什么样的感觉吗?”伐难好奇问,“会很兴奋?会变得更强?会失去理智?”
长安抿了抿唇。
“作为交换,我跟你说说被业障侵蚀的感觉吧。”伐难倚着栏杆,看向远方,一脸轻松,
“发作的时候,会感觉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无人爱我,心里的恶念无限放大,还有声音在我耳边暗示我。”
“全身都痛,但这种痛又好像和这个世界一样,隔着一层薄膜,好像连这个身体也抛弃我了。”
“精神被撕裂一样疼痛,但又很兴奋。不管身边的是谁,不管身边有没有人,都全部是我的敌人。我必须全部杀光,才能活下来。”
“我见过夜叉陷入疯魔走向灭亡的样子。可怕的是,我没觉得他可怜,而是觉得有点悲哀,又有点庆幸,因为还没轮到我。”
“迟早有一天,我也要走上这样的路。”
说完这些话,伐难有些怅然:“但这样的事总要有人来做的,没有我,也会是别人。”
伐难顿了顿,问:“长安,你呢?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你们是走向灭亡,我不一样,我大概……是走向新生。”长安也倚靠在栏杆上,十指交叠,
“其实和你差不多,兴奋,有脱离躯壳的感觉,想杀了所有人。”
“但人死前的怨念,就是我的养分。我大概是能吃这些的,但我没吃过,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