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当年真相

她说着慢慢坐直身体,拉起他的一双手在眼前细细端详,惨淡月光下,他的手指与梦中那双惨白鬼手是那么相像,甚至连指甲盖的形状都如出一辙。

又想起前世那匆忙短暂的一生,那么多人骂她,个个都巴不得她死,摩严也恨极了她妄动情念将身为她师父的白子画拉下神坛……

所有人都说她有罪,几乎……所有人……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问他:

“你怨过我吗?我把你害得这么惨……”

他那么尊贵高傲的一个仙,因为她落到今日有家不能归,还要饱受天下人非议嘲笑的地步,他心里也很苦吧?

白子画怜惜地反握住她的手指,紧紧的不愿松开。

“从来没有。”

如果非要怨,或许只有她醉酒后昏了头想将身子交给墨冰仙那次吧。真的有史以来从没那么生气过,恨她做事冲动从来不懂他的苦心,恨自己无能让她受到那么多伤害被活生生逼成妖神,恨她身边男子一个又一个却从不懂他才是待她最好的,最恨的,则是什么都做不了还一次次给她伤害和痛苦的自己。

小主,

从用生命给她设下封印,隐瞒她身负妖神之力的事实,再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切,他从没觉得做的有错,唯一后悔的只有曾经给她的那些伤害……

花千骨低下头苦笑起来,纵使他不曾怨她,可她始终有愧。因为她对他的这份无法宣之于口的爱,他们都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走过了太多弯路,假若时间能倒流,她宁愿自己只是花莲村里那个普普通通一无所有的孤女,不曾遇到他,便不会发生那么多苦难,害了那么多人……

抽手起身,她转过身遥望天上的半轮月亮,声音轻飘飘的,眼里空荡荡一片。

“你回去吧。”

“那你呢?”

她脸色那么难看,梦里见到的一切必是将她吓得不轻,甚至勾起了许多不敢面对的回忆,他走了,她继续一个人发呆吗?又或者今夜都不睡?

花千骨低下头去,紧握成拳的右手缓缓松开,放出了一直被她紧紧抓握的银色仙力。

“我?我自然是在这儿。”

“不睡?”

轻轻一叹,“不睡了,白天那么久,睡够了。”

白子画心疼地看着她单薄纤瘦的身体,知道她其实是吓得狠了不敢再睡,可冬夜漫长,她一个人在这儿站一整晚,如何遭得住?

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两步从后面将她拥住,高大的身形笼罩住女孩瘦弱的身体,微微弯腰,轻易便贴上了她的侧脸。

花千骨僵了一下,却没立即推开。

许久,白子画低低开口:“你之前问我那个问题……还想听答案吗?”

“什么?”

“在草原上,你问我当初刺你的那一剑……”

白子画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不说话眼睛低垂着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于是继续说:

“那一剑……是幻夕颜得了师兄的命令控制我刺的,我……从没想过真的拔剑伤你。”

原以为全说出来会很难,可现在真的告诉她了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小骨对他的伤害记得那么多,如果说了之后能让她对他有哪怕一丝丝的改观,便也值得。

以前他无论做什么都不愿多做解释,一是不善言辞不想多说,二是没有人值得他说太多,后来她来了,却因伤得太深再没有勇气与她说。那时的他总认为即使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伤害已经发生,他也从不屑像普通人那样以弱者的可怜博取对方的同情,于是一次次隐瞒,一次次装作不在意,哪怕明知她到死都在渴求一个真相也还是忍下了解释的冲动……

可后来才知道,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死的时候他来不及解释,过后许多次都在问自己,假如当时勇敢一点将她想听的都说出来,把误会解除,她还会不会那么决绝地抛弃他寻死。

但世上种种最不缺一个如果,她活着时他不敢说不能说,死了说再多她也听不见了。

他发过誓,只要小骨还愿意回到他身边,无论要什么,他都给。好的坏的,对的错的,无论什么,只要她还要……

终于听到了他亲口说的答案,花千骨瞳孔震动了下,闭上眼努力抑制眼眶的湿意,可泪水依旧不争气地从眼角滑了下来。

她十三岁成为白子画的徒弟,一路走来,截止盗神器之前,她所有学习到的东西,接触明白的道理,还有对人对事对世界的所有看法与感官,几乎都来自于他,形成于他。他以师父的身份亲自陪伴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成长,亲手雕琢了她对微观生命宏观世界的全部价值观,那时候在小小的她心目中,比起喜欢的人,白子画更像一个师长,一个神明,一个她永远不敢违背不愿离去的希望和唯一救赎。

前世,无论被罚得多重,骂得多惨,疼得多无法忍受,她都坚信还有师父相信她,记得她,只要他从没放弃她,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恰因如此,当她亲眼看着他将剑插进她心脏,将她哪怕死也要护在怀里的宫铃刺得四分五裂时,她的心脏宛若被狠狠捏住了,疼得呼吸都不能。

无法忍受他的厌恶,无法接受他的抛弃,短暂一生,她对他寄予的感情实在太多太深太复杂。她只知道,唯一信仰的神明已弃她而去,世界,还剩下什么呢?

找遍所有,几乎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所以唯有一死,方可解脱。

可如今他亲口告诉她,当年那一剑不是他想刺的,他只是被控制了,只是拒绝不了……

唇线越绷越紧,花千骨发了狠地扣紧腰间那只手臂,突然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