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畜!”齐道长厉声吼道,左手的手诀快速掐动。
可就在手诀要完成的一瞬间,陈勇的手按住齐道长手指的最后一个动作。
“等一下。”
“怎么?”
“我……问问。”陈勇硬着头皮拉住齐道长,拿出手机。
女人虽然表现的极其凶恶,但似乎对二人有所畏惧,还没动手,只是“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
陈勇的手颤抖着拨通了罗浩的电话。
摇人不丢人,陈勇早已经跟罗浩学会了摇人。
罗浩在协和的抢救中都能摇人,自己凭什么端着?
哪怕现在在青城山,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得摇人,陈勇的观念就是这么淳朴。
“罗浩,救命。”陈勇也不啰嗦,简短讲了一遍事情。
“你说没事,那就是没事,现在去查体。”罗浩的声音传来。
“啥?!”陈勇看着虎视眈眈的女人,后脖颈发凉。
“你不是说没事么,那就是生病。”罗浩道,“身为一名医生,你不去查体还准备干什么?”
“罗浩,我要是死了你记得给我多烧点纸。”
“了不起重伤,要死哪那么容易。”
罗浩的话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陈勇四肢冰冷,他认为罗浩根本不知道自己这面发生了什么。
“罗浩!”
“我是相信你的判断,你不是说什么异常都没有么,那只能是生病。”罗浩的话传来。
哪怕隔着手机,隔着百十里地,陈勇似乎都能感受到罗浩身上传来的阳光与炽热。
身上的寒冷似乎好了一点。
可陈勇还是胆怯,尤其是看见怪异莫名的女人的时候,陈勇感觉山上的小风嗖嗖嗖的吹进后脖颈子里。
“罗浩……我不敢。”陈勇也不逞强,实话实说。
自己旷世容颜在女人面前失了效,再加上女人手脚并用,伏在地上仿佛猛虎一般,所以陈勇还是下意识的实话实说。
这时候逞强只能害了自己。
“你别着急,说说看见的情况。”罗浩的声音传来。
罗浩似乎在快步走着,声音飘忽不定。
“她现在趴在地上,看起来有点笨,想要扑过来咬我,但每次一动都顿一下。我想应该是夺舍的脏东西和原本意识之间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共济失调?”
“啥?”
“你说的情况,我感觉是共济失调,很标准的。”罗浩道,“其他呢,还有什么表现?”
艹!
共济失调四个字让陈勇冷静下来。
换个角度去想,似乎也有道理。
“罗浩,她为什么趴在地上?”
“癫痫发作,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你看她脖子,有没有颈项强直。”
“有!”陈勇毫不犹豫的回答。
女人的脖子肌肉线条分明,绷绷紧,仿佛是拉满的弓弦,充满了力量感。
本来极其恐怖的状态,但用共济失调和癫痫发作来描述的话,陈勇感觉自己的胆气都壮了少许。
“她一面肢体正常,另外一边看起来没什么劲儿。”
“偏瘫,典型的神经症状。”
“可是她刚刚喉咙里发出小鸡的咕咕咕的叫声,现在像是老虎一样在吼。”
“不懂。”罗浩简明扼要的回答道,“下一条。”
陈勇把自己观察的点点滴滴告诉罗浩,几分钟内,渐渐拼凑起来病情梗概。
“脑膜炎!”罗浩道,“那我就不去了,你赶紧带着患者过来。”
“罗浩,你确定?我要是过去,她扑上来把我撕碎……”
“那是你学艺不精,你不是说没事儿么。”罗浩道,“现在就你说的症状,我判断是无菌性脑膜炎,但为什么会发病,还要做一些检查。”
“……”陈勇沉默。
“这样,患者暂时不会有问题,你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看看能不能把患者送来。”
“我现在开车去迎你,在哪遇到都行,要是你害怕,我直接上山。”
“有我在,放心。”
罗浩安慰陈勇,电话里传来大牛发动机的轰鸣声。
“我试一试。”陈勇挂断电话,给罗浩发了定位,随后凝神看着女人。
几分钟的时间,女人的脸更红了,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要是用医学词汇来解释,女人现在处于发热状态,面部肌肉痉挛,这都是脑膜炎的体征。
再加上颈项强直、共济失调、不自主运动、肢体震颤,情况似乎已经明朗。
陈勇渐渐有了些胆气。
“你冷静点,我是医生。”
陈勇穿着道袍,手里拎着桃木剑,嘴里说着自己是医生,渐渐靠近女人。
齐道长感觉这幅画面荒谬至极。
“我是来帮你的,你尽量配合我一下,别耽误了治疗。”
陈勇一边安慰着女人,一边缓步靠近。
他像是在和女人说话,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就仿佛陈勇的靠近触怒了什么存在,女人身体里的力量被抽走,四肢无力,一下子摔在地上。
随即女人仿佛被无形的手压住,被薅住头发把头拉起来。
“陈家……”
齐道长刚要拉住陈勇,但陈勇却一抬手。
“没事,要相信自己。”陈勇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角弓反张,我上学的时候学过。”
“???”齐道长问号脸。
“很典型的角弓反张,一般见于破伤风患者。咦?破伤风感染么?好像也是神经症状。”
陈勇用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一边说一边靠近怪异的女人。
他的恐惧不知不觉已经淡了很多,虽然女人看起来古怪,可是依旧能解释。
“道长……”女人的丈夫满满恐惧,但还是坚持守在女人身边,双腿打着哆嗦哀求道。
“放心,有我。”陈勇学着罗浩鼓励男人。
他也希望女人一旦暴走,身边能多个人总是好的。
但这些小心思说不出口,也不好意思说。
死道长不死贫道的心思,以陈勇现在的水平还没办法从容面对。
陈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这要是倒在地上抖的不行,再加上尿了,以后还见不见人了。
哪怕是死,也要帅死,不能怂!
来到女人身边,陈勇努力鼓足勇气伸出手。
额头滚烫。
发热!
陈勇见没有受到攻击,胆子越来越大,招手喊道,“齐道长,叫120急救车。”
齐道长一怔,随后苦笑,“陈家小哥,我这里偏僻,120急救车都找不到地儿。”
“我有车。”男人说道。
“好,带着去医院。”陈勇先查体,心渐渐稳了起来,他越来越觉得罗浩的判断是对的。
要对自己有自信,罗浩都相信自己,自己竟然不相信,还有天理么!
有了思维定式,陈勇怎么看女人都像是患者,而不像是被邪祟上了身。
至于那些怪异的动作也都有解释,没有解释的——比如说肚子鼓起来,陈勇认为是自己的水平不够,所以才看不出来。
几人七手八脚把女人按住,陈勇不断提醒别用力,避免骨折等外伤。
齐道长的桃木剑扔到一边,忙的满身大汗。
把人抬出去,陈勇心里叫苦。男人有车是有车,但是一台农用三轮车。
这……
“能行么?”男人忐忑的问道。
“不行也得行。”陈勇见不管是患者的爱人还是齐道长都没主意,便一言而决,指挥人把患者抬上农用三轮车的后斗里。
“你,抱着你爱人,看着她别咬舌头。”
“医生……”
男人看着穿着道袍的陈勇,医生两个字艰难的喊出口。
“我不方便。”陈勇认认真真的胡说八道,“我开车,你把人看好,别掉下去。”
“齐道长,委屈你帮个忙。”
陈勇说完,一撩道袍下襟,像骑二八杠似的偏腿上了农用三轮车的驾驶位。
嘟嘟嘟~
农用三轮车冒了两股黑烟,缓缓启动。
“你个傻逼,修路是这么修的么!”
很快,陈勇的骂声在山间回荡。
开起车的陈勇像是被加了鲁莽诅咒,路怒症max,连山间的小路都要骂一顿。
“傻逼鸟,胖的都飞不起来还挡道!信不信老子把你撞死拎回家炖了吃!”
“……”
“……”
山里、林间,鸡飞狗跳。
影影绰绰有猛兽的身影,但在陈勇的怒骂下诸神退避。
你个傻逼在山峦中回音不断,层层叠叠,宛如咒语一般。
齐道长被颠的脸色发白,几次他都感觉陈勇要把农用三轮车开进山涧里。
那种濒死感已经动摇道心。
要是有下次,绝对不会跟着陈勇疯。
“罗浩,你他妈快点,别开车开的跟娘们似的。”陈勇继续路怒症着,“我骑着农用三轮车,你看着点!”
“你那破车油门焊死肯定能开到300,你可劲儿开,我给你交罚款!”
天色一点一点变暗。
好在陈勇下山的时候天色还亮,没出什么大事。
风很烈,陈勇虽然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但还是忍不住的骂着。
从路边的杂草再到经过的车辆,没有一个他看得顺眼的。哪怕是远处山涧里若隐若现的野兽,只要一冒头都得被陈勇骂几句傻逼。
直到看见罗浩的标志307,陈勇把农用三轮车停到路边,下车后喘着粗气,这才从路怒症中脱离出来。
“怎么样?”罗浩停车,下车后一边问一边看向女人。
一个诡异的诊断出现在罗浩眼前——自免脑,无菌性脑膜炎。
罗浩无视了后面一系列的诊断,目光落在自免脑上。
这种罕见病竟然能让齐道长碰到,的确不怪他。
这患者哪怕是去医大一院就诊,大概率也会被误诊。
“累死我了。”陈勇有些疲惫,“我开车就愿意骂人,控制不住。好累……”
陈勇的声音嘶哑,看样子的确骂了太多句,声带都开始痉挛。
罗浩没理会陈勇的啰嗦,做了简单查体后把女人抬上后座。
“怎么样?”
“考虑是无菌性脑膜炎,去医院做检查。”罗浩道。
“真的?”
“你见我拿患者开过玩笑么?”罗浩瞥了一眼陈勇。
“她涨肚是怎么回事?”
陈勇坐上副驾,扎好安全带。
但随后想起什么,解开安全带下车。
“齐道长,她生病了,我和罗浩带她去医院,你……开着三轮车回去吧。天黑了,注意安全。”
齐道长脸色有点白,连连点头。
陈勇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但刚才愤怒的开车骂人,好多次齐道长都感觉陈勇要带着他同归于尽。
又上车,陈勇没了精神头,看起来有些萎靡。
“你怎么了。”
“累。”陈勇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患者。
患者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没有神经症状。
“罗浩,现在怎么没事了?”
“间断的,无菌性脑膜炎的正常体征。”罗浩紧了紧安全带,打开无人机大灯。
“你干嘛?”
“抓紧时间回去,省道,车多,灯光开足点。”罗浩双手握紧方向盘,身子挺的笔直,目视前方。
在无人机大灯的指引下,罗浩疾驰向医大一院。
……
“喂?”麻总柳依依接起罗浩的电话。
“急诊镇定?啥患者?”
“靠!这就去。”
麻总柳依依麻利的拎起箱子,“急诊会诊,我去看看。”
说完,她披上一件深绿色的无菌衣,套上鞋套大步赶去急诊科。
哗啦哗啦~
脚上的鞋套一直在响着。
“小柳,你怎么来了?”急诊科的医生看见麻总柳依依后问道。
“罗教授说有个无菌性脑膜炎的患者,马上就到,让我给个镇定,好抽脑脊液做检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