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先生。”原田悄声问,“那些食物我们不能吃?”
青登点点头:“这些送行用的食物,只有与力可以吃。”
“……这送行也太奇怪了吧。”原田又咽了次唾沫,“至少也该给我喝一碗酒吧……”
青登其实也不是很理解奉行所这奇怪的送行规矩,食物和酒水都只有与力才能享用,他也觉得至少该给他们这些同心、冈引喝一杯送行酒。
这应该就是过于森严的社会等级制度所催生出来的古怪文化吧。
在静静地等待着有马等人吃完奉行交付的送行用的饭食时,青登忍不住心生感慨。
遥想2个多月前,他穿越到这个时代的那天晚上,在准备讨伐那个“仁义众”时,青登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光杆司令,手底下一个能遣使的部下都没有。
而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团队,虽说他的这个团队规模还很小,但不论怎么讲,摆脱掉“光杆司令”的头衔总归是一件相当值得庆贺的事。
诸位与力吃东西的速度都很快,他们三下五除二地将这些送行的食物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薄井大手一挥和身旁的厚川对视一眼后,二人异口同声:“祝你们凯旋!”
“是!”与力们领衔众人,朗声相和。
送行已毕,众人依照着计划,开始分批次地从北番所离开。
南番所的诸位赶赴两国广小路,北番所的诸位则是前往各自今夜所负责的防区。
因为不知道讨夷组具体会在今夜的何时开始行动,所以为避免遭遇“没有赶上”的窘境,奉行所特将今晚的行动时间设定在了天色将暗未暗的傍晚时分。
在领着众部下离开北番所时,青登特地看了眼天色——现在的时间,大概为19点左右。
西坠的夕阳已隐没到屋脊背后,天空开始染上日没的色彩,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云朵的边缘被镶嵌上一道深沉的暗红,显得凝重、狰狞。
青登今晚所负责的防区,位于江户的西北角,该地是青登平日里所负责的巡逻辖区之一,所以对于那片地区青登还算是熟悉。
在暮色的笼罩下,南、北番所的“三回”们穿梭在江户大街小巷,引得路人们频频侧目。
路人们纷纷不安地猜测着:是不是又出了啥大事了,竟引动那么多“三回”官差出马……
……
……
此时此刻——
江户,蕃书调所,某座房间内——
胜麟太郎从铺满书卷的桌案前直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哈啊啊啊……嗯?”
他的哈欠刚打到一半,余下的哈欠声便转化为了讶异的叹息。
“天黑了啊……”看着旁边窗户外那已渐渐笼罩下来的夜色,胜麟太郎接着喃喃道,“哈哈……怪不得自刚才起就总觉得光线很暗。”
自我调侃了一番后,胜麟太郎从怀里掏出一盒西洋火柴,从盒内捻出一根火柴,然后用熟练的动作“啪”的一声将这根火柴打着火。
“梅五郎!梅五郎!”胜麟太郎一边用火柴将桌案旁的烛台点亮,一边向房门外不断高呼某个人的名字。
他的这一声声呼唤刚落下,便听见房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哗——一名年轻人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将房门推开。
“胜先生,有何吩咐?”
“帮我去买一碗有天妇罗的荞麦面回来。”胜麟太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钱袋,抛给这名青年,“顺便再买2个红豆馅的馒头。”
“胜先生,您今夜又打算在这儿工作到深夜吗?”
“嗯。”胜麟太郎瞥了眼身前桌案上的那堆书稿,“我现在所负责的这本荷兰医书已快翻译好了。”
“我想在今夜彻底搞定这最后的一点收尾工作。”
“……胜先生,您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梅五郎蹙着眉头,以担忧的口吻接着对胜麟太郎劝告道。
“早上在讲武所教授炮术,中午去给福井侯讲学,下午则回蕃书调所翻译书籍……”
“您今日已经工作了一整天了,为了您身体的健康着想,我觉得您现在是时候该停一停、歇一歇了。”
“没事没事。”梅五郎的话才刚说完,胜麟太郎便摆了摆手,“我现在正值精力最盛的年纪,这么点工作量还累不着我。”
“快去给我买荞麦面和馒头吧,你早点把我的晚餐买来,我不就也能早点休息了嘛。”
蕃书调所——这座江户幕府于1856年设立的专门用于翻译西洋书籍及教授西洋知识的机构,汇聚了大量精通西洋学问或西洋语言的人才。
胜麟太郎现在身兼二职,在担任蕃书调所头取的同时,兼任讲武所的炮术教授。
一个人干着两份活,工作虽很忙碌,但胜麟太郎倒也挺享受这种忙碌。
不论是教授炮术还是翻译那些西洋书籍,这些都是他很感兴趣的工作。
而且这两项工作都能给胜麟太郎极强的荣誉感。
一想到自己目前所做的这些工作都是有非凡意义的,都是在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心力,胜麟太郎便觉得体内都充满了力气。
翻译洋书也算是胜麟太郎的老本行了,早在6年前,他初入政界并开始在政界崭露头角时,他的第一份官职就是“异国应接挂附兰书翻译御用”,负责西洋书籍的翻译工作。
因为幕府目前的翻译人才储备还很不足,缺少那种高水平的翻译人才,所以纵使现在已升任为蕃书调所的最高领导者了,胜麟太郎他这位洋学造诣很高的翻译界的大前辈还是得频繁地亲自出马,亲自翻译医书、兵书等一些翻译难度很高的书籍。
吩咐完梅五郎快点去买他的晚餐后,胜麟太郎便重新埋首于书案里,继续专注于自己目前所负责的这本医书的翻译工作。
见胜麟太郎不愿听他的劝,执意要接着工作,梅五郎发出一道无声的轻叹,默默收好胜麟太郎刚抛给他的钱袋,合上房门。
房间内,只剩下毛笔笔尖在纸张上写动的声音。
……
……
约莫2个时辰之后——
今夜是个多云天。
一轮上弦月高挂在薄薄的云层之后,在云层的遮掩下,月色朦胧得像淡淡的轻烟,在江户的街巷里不停地悄悄流动。
抬眼瞧看天色——现在已快到晚上的11点。
这个时间点搁到21世纪都是妥妥的深夜,那就更别提是在这个古代社会里了。
现在仍开设的店铺,基本只剩下那种做晚间生意的居酒屋,会在街面上游荡的,也只剩下那些喝得烂醉的酒鬼以及夜莺。
所谓的“夜莺”就是站街女。
像江户这种百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来换一口吃的夜莺。
到了江户的夜间,只要你走上那种夜莺聚集的街道,便能瞧见有大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夜莺站在街边,向每个路过的男人搔首弄姿,大胆点的直接伸手拉住人家并报出跟她一夜欢娱所需的价格。
对于这些夜莺,官府一直都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青登一行人目前所巡视的这条街道就有着不少的夜莺。
她们见青登等人都一副官差的打扮,十分识相地退到一旁,不上前来打扰。
但也有极个别人不知是胆子大、想找点乐子,还是说不认得官差的装束,不知者无畏,竟主动靠向青登等人,对他们进行挑逗。
就比如现在:一位穿着大红色浴衣,年纪应该在30岁上下,面容姣好的夜莺娇笑着跑到青登一行人的跟前,右手揪住浴衣的衣襟往旁边一分,坦露出一条很深的线,左手则撩开浴衣的下摆,露出充满肉感的大腿——她竟然没穿腰卷。
腰卷可以理解成这个时代的女性的内裤,是一种像围裙一样、长及小腿的衣物。
永仓紧绷着脸,尽管有极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但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直往这名夜莺的胸前的那条“大刀疤”上瞟。
原田就没永仓那么多事了,他直接大大方方地一边露出雀跃的笑容,一边打量这名举止和打扮都很骚的夜莺,目光在她充满肉感的大腿上停留得格外久。
在这名夜莺朝他们靠来时,斋藤就立即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扶住右腰间的刀,用警戒的目光直盯这名夜莺。
确认此女没有威胁后,他才放下扶刀的手,然后再也没看过此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