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终决赛的终于来临,本来就很是喧闹的观武席,霎时变得更加雀喧鸠聚。
青登他的那位在小千叶剑馆进修的老友:山南敬助现在正坐在西侧观武席上的一角。
并不是很习惯这种嘈杂环境的他,不住地朝周围的人群投去无奈的视线。
对于此次这场规模难得如此盛大的剑术大赛,山南他一直很有兴趣前来观看。
但怎奈何,昨日私事繁多,直到今日都是比赛的最后一天了,才终于挤出了时间前来一睹参赛选手们的风采。
在比赛还没开始之前,山南本想前去和他师傅千叶定吉等人,还有身为他老友的青登打个招呼的。
但因误判了此次大赛的火爆程度,在他抵达赛场时时间已稍微,观武席上都已坐满了乌泱泱的人群。
如果花时间去找青登等人并去跟他们打招呼的话,那么观武席上可能一个座位都不会剩了,因此无奈之下山南只能终止了去跟青登他们打招呼的想法,独自一人默默地在西侧观武席上的某个还空着的小角落上就坐。
因为昨天没能来观看比赛的缘故,所以山南直到刚刚才从周围看客们的口中听闻青登昨日的种种惊艳表现。
不知不觉间,青登他都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啊……山南惊讶地用力眨了眨眼,他那张布满书卷气的脸颊上,缓缓浮现出钦佩的色彩。
遥想3个多月前,青登跑来询问他“试卫馆是否常和玄武馆、小千叶剑馆交流剑术”的那一幕幕,对山南来说还恍若昨日。
在这连4个月都不到的短短时间内,青登一次又一次地创下让山南频频产生“这还是我熟悉的那个青登吗”的错觉的壮举。
政绩上,他现在已被誉为“北番所的小天狗”。
剑术上,此前在“梅花祭”的红白合战上带领试卫馆战胜他们小千叶剑馆在先,在目前的剑术大赛上大放异彩在后。
对于突然像变了个人,在各个领域上大展拳脚的青登,山南在感到敬佩之余,又对他的这位老友生起了几分……艳羡。
青登和山南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他们二人的年纪其实差得挺多的,因为长得白的缘故,山南外表上好像只有20岁出头,但他的真实年纪实际上已经有27岁了。
——真好啊……年仅18岁,就已有了如此多的成就……
山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聚拢心神,专心致志地看向前方那在周遭气氛的烘托下,仿佛连温度都升高了几度的赛场。
……
……
观武席,练武馆的席位上——
新妻宽自刚才起,就耷拉着脑袋,嘴唇紧抿,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坐在他身旁的一位他的师弟,以为新妻宽是因为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心里感到紧张,所以他将身子朝新妻宽的方向挤了挤,悄声鼓励新妻宽道:
“新妻君,毋需紧张,尽自己的全力就好。”
新妻宽理都没理他师弟的鼓励,继续板着面孔,一副正深沉思考着什么的模样。
这个时候,于众人的期待之中、在万众瞩目之下,那名担任司仪的老武士,缓步踏进赛场内。
他没有再带抽签的签筒——最后的一场比赛,已没有再抽签的必要了。
这位老司仪一如既往地贯彻着他“不讲太多场面话”的风格。
在站到赛场的中央后,他先是环视了遍四周,然后抬起手一边做虚压状,一边让看客们都安静下来。
待观武席上的动静稍稍变轻下来后,老司仪将嗓子清了清,紧接着用比此前的历次唱名都要高昂的音调喊道:
“最后一场试合——”
“神道无念流,练兵馆,新妻宽!”
“天然理心流,试卫馆,橘青登!”
听到这两个名字……准确点来说,是听到青登的名字后,才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观武席,再次人声鼎沸起来。
在听见司仪唱出他的名字后,新妻宽的表情登时一僵。
他像下意识般地将手伸进怀中,摸向藏于怀内的一个药盒。
药盒那冰凉的触感,传进新妻宽的指尖。
感受着指尖所感受到的这抹冰凉,新妻宽他那刚刚还能勉强保持住镇定的表情,立刻像是失去控制了一般,股股掺杂着忧虑、迟疑、恐慌等色的复杂情绪涌上他的双颊。
这颗罗刹昨夜赠送给他的药,究竟要如何处理……现在就得决定了!
若等到待会上场,戴上头盔等护具,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吃上这颗药了。
就在新妻宽感觉现在的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之时,忽然间——新妻宽忽然听到了自身后传来的这样一组对话:
“总算是到决赛了啊……我觉得这决赛也没啥好看的。”
“是啊,那个新妻宽怎么看也不像是橘青登的对手啊。他应该也会像森下、追崎他们那样,被橘青登轻松打倒吧。”
这组对话的主人,是坐在新妻宽身后不远处的2名来自某座小剑馆的剑士。
他们两个虽已有意地压低说话的音量了,但他们的这组对话还是让听力相当不错的新妻宽给完完整整地听了去。
本来就正把脑袋耷拉着的新妻宽,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时间过去了大约2秒钟的时间……无人知道在这短短2秒钟的时间内,新妻宽都想了些什么。
2秒过后,新妻宽猛地咬紧牙关,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药盒,倒出了盒内所装的那枚药,装作在为了给自己鼓劲而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时,把这枚白色的药丸塞入了嘴中……
……
……
在冲田他们的“加油”声中,青登重新攥紧他的竹剑,穿戴好了他的护具,站回到了赛场上。
与几乎是于同一时间进入赛场的新妻宽分立在赛场中央的左右两侧后,二人规规矩矩地把竹剑别在左腰间、蹲下身,朝彼此行礼。
待二人礼毕,分别站在青登他们左右两侧的两名裁判立即将手一扬:“开始!”
随着裁判们的这句“开始”的落下,观武席上的喧闹动静登时上升到了新的高潮。
看客们纷纷打起精神,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展开了的最终决赛!
呼……青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半眯着眼睛,开始仔细观察对面的新妻宽。
——嗯?
而就在视线刚落到新妻宽的身上时,青登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因讶异而用力一挑。
新妻宽和他现在皆取能攻能守的中段架势。
观察新妻宽的站姿和持刀动作,不难看出他的基础相当牢固。
咋一看,感觉新妻宽的动作中规中矩的,既没有什么不合格的地方,也没有出彩的地方。
但是,不知为何,青登就是感觉此时的新妻宽,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就在青登仍为新妻宽身上的这种“怪异感”而感到疑惑时——新妻宽,动了。
这两天在观看新妻宽的比赛时,青登就发现了新妻宽是个战斗风格很激进的人。
每场比赛,他都一定会第一个发起攻击。
即使现在已到了决赛,新妻宽仍没有更改他这种激进的打法。
哗啦!
新妻宽猛地一蹬地面,铺在地面上的大量白色细砂石被蹬飞,整个人像肉食猛兽般猛扑向青登!其手中的竹剑借着前冲的势头,自上往下地朝青登的脑袋直劈下来。
青登这2天一直都在很认真地观看每名选手的比赛——关于这些比赛,青登他可都没有白看。
因为认真地看过新妻宽这两天里的所有比赛,知道新妻宽十个战斗风格相当激进的人,所以青登早早地做好了“新妻宽大概率会率先对他发动猛攻”的心理准备。
只见青登眼一抬,飞快地看清了新妻宽的剑路后,沉下了腰,就像在地上滑行一般朝旁边侧移一步,从容地躲过了新妻宽的这一击,并顺势挥刀向刚站定的新妻宽脑袋斩去。
青登的这一剑,时机和角度都相当刁钻。
哪怕是那些习剑多年的老剑士,都不一定能够挡下青登的这一击。
但就在竹剑的剑身即将命中新妻宽头部的头盔时——
啪!
两柄竹剑的剑身摩擦着,发出近乎令人直感觉耳膜生疼的尖锐噪声。
新妻宽及时地将刚劈出的竹剑收回、竖起,挡住了青登他的攻击。
看着竟然挡住了他的这一击的新妻宽,青登的眼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睁大了一些。
“喝啊——!”
新妻宽张圆嘴巴,发出气势惊人的气合声,借着气合提振力气,双臂使劲架开了青登的剑,接着朝刚刚侧移一步的青登所在的方向小送半步,再次拉近与青登的间距。
紧随其后的是刮起阵阵锐利风压的斩击,竹剑的轨迹划着弧形迫近青登的胸膛。
蓦然感到有股沉闷重压逼近自己胸膛的青登,朝后连退2步,但新妻宽却不依不挠,又发出一道响亮的气合后,紧咬后退的青登不放。
一刀,两刀,三刀……
暗黄色的竹刀刀身被新妻宽舞出了道道暗黄色的残影。
神道无念流注重力量、注重攻击的剑术风格,被新妻宽极好地贯彻着,他挥出的每一道攻击所带起的风压,让周围的看客们光是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二人的双脚不断滑动,地面作响,铺于地上的白砂石被踢踏、铲削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在又躲过新妻宽所斩出的一道攻击后,青登瞅准机会将身体重心猛地一压,身子向下一蹲,以左手持剑划了一道弧线,越过空中,挑向新妻宽持剑的右手腕。
拥有着“左利手”的青登,不论是用左手使剑还是用右手使剑,威力、速度都是相差无二的。
面对青登突如其来的袭击,新妻宽的瞳孔微微一缩,连忙将持刀的双手往后一缩,青登竹剑的剑身擦着新妻宽双腕的护甲掠过去。
青登的这记袭击虽未能打中目标,但也成功化解了新妻宽他那连绵不绝的攻势,打断了新妻宽的攻击节奏。
青登趁势追击,左肩头斜斜地对准新妻宽,采右下段架势,后足蹬地,以一种像是想将新妻宽给撞倒的势头猛冲向新妻宽。
在二人的身影即将重合在一起时,青登的剑斜撩擦身而过的新妻宽的右侧腹。
按照本次比赛的规则,整个躯干都是只要挨中一下就落败的要害部位。
可惜青登的剑尖又是只擦过空气——在青登刚朝他这边冲过来时,新妻宽就反应极快地侧移半步,令青登的剑尖远了一点,只砍到了空气。
青登借交错的势头向前跑了2步,然后在那里站住,扭头看新妻宽——新妻宽的脸没见着,倒是先看到了飞速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放大的暗黄色竹剑剑身。
新妻宽这次没有在攻击前发出气合,而是一言不发地挥刀,一道横贯青登视线的横斩,已然朝青登的脑袋横扫过来。
这个时候,青登的身体先他的大脑一步做出反应。
青登把刀尖朝下,踏步上前。倾斜着身体,刀向上挥,“啪”的一声巨响,挡开了新妻宽的这记重斩。
新妻宽的竹剑像是要从他的手掌中脱离、飞向天空似的,朝上高高扬起。
感受着顺着剑身传递到自己双臂上的强悍力道,新妻宽的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