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某地——
“呼……!呼……!呼……!呼……!唔……!呼唔……!呼呜……!”
西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幸而及时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稳住了身体。
“该死……!咳!咳咳!”
完全分不清是鲜血还是唾液的浑浊液体,从西野的口中飞溅而出。
对现代医学一窍不通的西野,当然不懂何为“肾上腺素”。
当“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时,会使人短暂地忘却疼痛。
西野并不晓得个中原理。
他只知道:在刚才与我孙子相互配合冒死突围时,身上的伤竟神奇地不再发疼了。
可现在……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西野体内的肾上腺素重归正常水平,火烧般的钻心疼痛再度支配了他的全部神经……不!比刚才更甚!
大概是不慎撕裂伤口了吧……想来也是,又是拔足狂奔,又是破窗跳楼的,不间断地进行着如此剧烈的运动,哪有不弄坏伤口的道理?
西野现在每走一步,都备感煎熬。
连绵不绝的痛感,使他的神经都快麻木了。
手脚冰凉,指尖发麻。
苍白得不见半丝血色的面庞淌满冷汗,仿佛刚洗过脸似的。
他伸出手掌擦了擦脸,不知道麻痹的是手掌还是脸,皮肤的触感模糊不清。
这时,西野的耳边传来我孙子的声音:
“西野君……你还好吗?”
“还行……还能动弹……”
说着,西野默默地低下头,打量了一眼自己那仍插着根断矢的侧腹。
当箭矢入体时,千万不可乱拔——此乃常识中的常识。
姑且先不论乱拔箭矢,极易导致伤口进一步损破、裂开。
箭矢射在人体上,那可是一个窟窿啊。
在没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就乱拔箭矢,那么这个大窟窿就是一处绝好的“出血口”。
任由箭矢留在体内,还能起到一点“堵住伤口,防止血液外流”的作用。
然而,不对身上的箭矢做处理也不太好。
和弓是世界上最大的弓具,所以相应的,和弓的箭矢也非常地长。
身上挂着数根近一米长的、稍微动一下身体就会跟着晃来晃去的木杆……光是想象一下,就能感到非常地碍事。
因此,在从凤凰屋弥太郎的屋邸内逃出后,为了在便于行动的同时防止伤势加重,西野和我孙子将各自身上的箭矢全部折断,仅留下体内的箭簇以及体外的一小截箭杆。
虽然被锁子甲和衣服挡着,西野看不清伤口的现状,但他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伤势非常不乐观……再不赶紧接受治疗的话,他可就真的要魂归神社了
在打量完自己的伤后,西野斜过视线,扫了眼身旁的我孙子。
“与其关心我……倒不如担忧下你自己吧……”
西野刻下的身体状态虽差,但较之我孙子,他竟属于“还算健康”的那一类。
我孙子所受的伤,本就比西野要重。
西野的致命伤只有一处,也就是其腹的箭伤。
光是这样,他就已疼得死去活来。
反观我孙子,他的致命伤足有两处。
腹部连中二箭……西野完全想象不出这会是何等剧痛。
我孙子的体能本就不及西野。如此一来,光用“糟糕”一词来形容我孙子目前的身体状态,都显得太过和缓而不当。
脸色、精神状态啥的,就先不提了。
光是他的走路方式,就让西野不禁捏了把汗。
此时的我孙子,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在飘动。
脚步发虚,下盘打晃,走路无声……活像一个随时会浮上天的幽灵。
“哈哈哈……我也还行……”
我孙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刚刚还挺难受的……不过现在……稍微好一些了……”
西野闻言,不禁睁大眼睛。
“喂,你……”
在重伤之际,突然感觉身体好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西野本想说些什么,可在话将出口之际,不知为何,他竟犹豫了起来。
在迟疑半晌后,他将嘴里的字词咽落回肚,改口说道:
“……我孙子。”
“嗯?”
“你这家伙……真的很神奇啊。”
“何出此言?”
“明明都是一副马上就要殡天的模样了,却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出声来。”
“哈哈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身为大盐党的志士,早就做好了受伤乃至牺牲的心理准备……”
这个时候,走在西野和我孙子前头的凤凰屋弥太郎,偷偷地转过头来,打量
凤凰屋弥太郎胖得跟猪一样,西野可没有力气一直拖着他走。
因此,他把刀架在凤凰屋弥太郎的脖子上,要求其走在他和我孙子的前面。
若敢呼救或者是胆敢逃跑,我就让你人头落地——在西野说出这句话时,凤凰屋弥太郎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西野注意到了凤凰屋弥太郎此时朝他投来的视线,他立即板起脸,冷声道:
“喂,不许乱动……再敢乱动,我就马上送你下黄泉。”
如此说道的同时,西野将手里的贞竹贴近凤凰屋弥太郎的脖颈。
锋利的刀刃仅只是轻轻蹭过肌肤而已,就立即割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凤凰屋弥太郎的肥硕身躯顿时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