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镇抚使不受任何人、任何势力节制,只对征夷大将军……也就是只对我负责!”
德川家茂每说一句话,青登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当对方语毕时,他的表情已被强烈的震惊所支配。
但凡是熟悉历史……不!都不需要熟悉历史了!只要是个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德川家茂授予的这些“方便”,都有多么地恐怖!
开府治事——即开建府署,辟置僚属,拥有独立的“小政府”。
可自主征兵,可自行收集、调度军需——即拥有独立的兵权、财权。
只对德川家茂负责——即拥有极大的自由度,除了德川家茂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对青登的作风举止、行为手段指手画脚。
这已经不是镇抚使,而是唐朝的节度使了吧?!
德川家茂的这一席骇人发言,如机关枪的子弹般,打得青登的大脑几近宕机,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随着心情的平复,他的思绪也恢复回应有的运转速度。
京畿镇抚使的权力虽大得吓人,但跟唐朝节度使相比,还是有些差别的。
唐朝节度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在自家领地内乃无可动摇的无冕之皇。
反观德川家茂新设的这个京畿镇抚使,只有军权、财权,并不能插手京畿地区的政治事务。
而且,其财权也是“残缺”的,没法直接动用京畿地区的税收、府库储备。
换言之,必须得自寻他法来拓宽收入。
不过,纵使如此,京畿镇抚使的权力也已经够大的了。
尤其是对喜欢通过冗官冗员等各类手段来分散官员权力的江户幕府而言,此职的权力实在是大得难以想象。
“……家茂,我有一事不明。”
“请说。”
德川家茂比了个“请”的手势。
“聪明如你,不可能不知道授予某人那么大的权力之后,将极易导致何样的惨重后果。”
“即使有平级的京都守护职牵制京畿镇抚使,但后者所拥有的能量,仍旧大得足以对德川家族的统治产生深重威胁。”
青登眯起双眼,像是要将面前的老成少年给看透一样,紧盯其面庞。
“你难道就不怕我独揽大权,割据一方,效关原旧事?”
关原旧事——即二百多年前的“关原合战”。
原为丰臣氏臣子的德川家康,在丰臣秀吉死去的仅仅2年之后,亲率关东子弟及支持他的各地大名,在关原地区消灭亲丰臣的西军,就此奠定了“德川天下”。
面对青登的炯炯直视,德川家茂沉下眼皮,藏起闪烁异样眸光的双眼。
“橘君,关于此点,你毋需担心。”
“我之所以要进行这样的安排,自有我的深沉用意在内。”
“具体事宜……我暂时不方便多讲。”
“但我能向你保证:我的一切举动、我所有的良苦用心,都是为了‘天下’!”
德川家茂的声音铿锵有力。
当说到“天下”这个词汇时,他声音里表现出无以复加的神圣感。
“尽管乍一看,京畿镇抚使似乎光鲜亮丽,但实质上它如牛负重。”
“它所享有的所有特权,都是幕府财政紧张的不得已为之。”
“在交付完3000两金的启动资金后,幕府将不会再对镇抚府进行金钱、物资上的任何补充。”
“镇抚府的后续补给,全凭京畿镇抚使自行解决。”
“与此同时,就如我适才所言,京畿镇抚使不能动用京畿地区的税收、府库储备。”
“除了京都、大坂二城略有余财之外,京畿的其他地区都处于入不敷出的恶劣状况,若是擅动他们的利益,将极易引发动乱。”
“总而言之,只要不违反这唯一的禁令,动用自己的私财也好,请求商人的赞助也罢,甚至是组建一支自己的贸易商团,乃至肃清盘踞在京畿各地的盗贼,收缴他们多年来的储蓄,全都随你。总而言之,你可以使用你所能想到的任何方法来增加收入、拓宽镇抚府的财源。”
青登苦笑一声:
“果然,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也就是说,在率领江户的浪人及有志之士们上洛后,镇抚府是成为徒有其名的孱弱组织,还是成为足以震慑四方的强大军团,就全我的能耐和造化了,对吗?”
德川家茂轻轻颔首,接着半开玩笑道: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的话,拉起一支十万人的庞大军团也不是不可能哦。”
“直接统领四分之一个日本的江户幕府都没有十万大军,只能在京畿地区逞威风的镇抚府是要上哪儿给你凑十万人?”
青登以同样的半开玩笑的口吻回应道。
德川家茂轻笑了几声后,缓缓地再度端正坐姿,表情庄严,营造出紧张的气氛。
“橘君,我已经给了你这么大的‘优惠’了……所以,你的答复是?”
“……”
青登沉默以对。
这时,德川家茂补上一句:
“是去是留,皆凭你意,你若不愿接下此职,那我也绝不逼你。”
“我还有回绝的权力?”
青登挑了下眉。
“镇抚京畿——这份重责可不是一个不情不愿、畏葸退缩的人所能承担的。”
“家茂,容我多问一句:我若拒不赴任,你还有接替我的后备人选吗?”
“没了。”
德川家茂回以毫不踌躇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