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笛飞声没有半点慌张。
“本少爷六岁起就不怕鬼了。”方多病嘚瑟。
而李莲花通身一凉,悚了悚。
他朝李相夷翻了个白眼,“你有完没完?”
李相夷当然完了,他自己也犯怵。
再说下去,万一李莲花把自己丢出楼去,一个人到荒林里过夜怎么办?
小主,
他现在不小了,李莲花还真干得出来。
吃过饭,李相夷收拾碗筷。
其他人就去洗漱,准备睡觉。
所以,他成了最后一个洗漱完的。
弄好时,方多病和大小笛飞声都躺下了——在一楼。
莲花楼过去那五年里,他们几个加上南宫弦月,晚上最多能睡六个人。
原来的床是根本挤不下的,可再加又占地方。
后来,方多病就用机关,打了张折叠床,接在一楼最初那张床床边。
睡觉的时候就拉开,不睡的时候就收好。
如此一来,二楼就空了。
一堆人挤下面,排着睡,大通铺似的。
李莲花还没去大通铺跟人挤,他坐在桌前,削着一块筷子嘴大小的竹木。
“你会修?”李相夷走他对面。
师父那个破葫芦,他解下来,放到桌上了。
没想到李莲花注意到那个破洞,还修起来了。
不过,李莲花不是注意到的。
他一直都知道,酒葫芦上有个被他弄坏的破洞。
听到这话,他头也没抬地颔下首。
他修过一次,自然明白手头的这个,该如何修。
他放下刀,拿过葫芦,同洞口比比,还是大了点。
拾起刀,又细细削了点去,再用砂布打磨过,吹掉木屑粉。
再一比对,合适了。
“去,把那个格子,还有那个格子里的东西拿来。”他指着柜子,对李相夷发号施令。
后者二话不说拿来。
搁桌上,他就坐对面看。
李莲花用狼毫沾蘸了点鳔胶,涂在洞侧。
继而把小木块往里一按,就严丝缝合地堵了进去。
他一动手指,“打开。”
李相夷把几个小瓷罐打开。
里面是颜料,李莲花照着葫芦的红棕调色,调完,涂上去。
如此,便看起来殊无二致了。
李相夷感觉很神奇,“就这么好了?”
“等颜料干,再上层防腐防水的桐油。”李莲花放下东西。
放完,翻过个茶杯握在手里,“倒个水。”
李相夷难得没挤兑人一身懒骨,当即拎起茶壶,给他满上。
李莲花不紧不慢地喝起来。
等喝完,颜料也干了。
他便往补好的破洞上,刷层桐油。
刷好,递给李相夷,“好了,看看。”
李相夷接过,手里的葫芦像没坏过。
除了桐油未干,有种别样的湿润色泽外。
“谢了。”他道。
“你知道就好。”李莲花手指虚空点他一点。
“下次别再把你师父的酒壶弄坏了。”
猛然,李相夷狐疑地打量他,“你怎么知道,这葫芦是我弄坏的?”
李莲花一滞。
糟了,口快了。
他心虚地挠挠鼻尖,而后有理有据地解释。
“不是你弄坏的,你带下山来修什么?”
“难不成漆前辈,还自己给它戳个洞不成。”
“我还不知道你,鬼主意多得很。”
“我——”心虚的人,换成了李相夷。
“行了,”李莲花掸下衣服,“等回山的时候,记得把酒葫芦还回去,再给你师父带壶好酒。”
别像他一样,自始至终都没能把酒葫芦赔给师父。
即使修好了,也赔不了了。
更没有给老人家带壶好酒。
也不知敬在坟前的那些酒,老头能不能喝到。
总归,他补好了葫芦,有的破洞,却再也补不上了。
他目光变得消沉而深远,恍若屋外的茫茫夜色。
李相夷看着那急转而下的目光,变得萧索与落寞,一时间有些无措。
心口莫名同频共振般,被钝刀刮了一下。
他伸手晃了晃,“……李莲花,你怎么了?”
李莲花回过神来,仍旧被些许恍惚拉扯着。
“没什么。”他眨下眼睫,才看向李相夷,“记住了吗?”
那语气轻如鸿毛,却万般珍重。
李相夷点点头,“记住了。”
葫芦修好,两人便去大通铺睡觉了。
夜色缓缓浓郁,又渐渐淡去。
荒野起了大雾,蜿蜒的长路断开,似尽头就在眼前。
早饭后,他们就在等雾散,以便开拔。
李莲花领着狐狸精,到雾里散步去了,湿润清新,肺都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