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往下,是弟子的修炼处,那里有成片的树林,如果想要看弟子们修炼,随便找一棵树坐上去,入眼都是一片好光景。
在隐山的中隔,有一棵万年的桃花树。
那树据说是隐山的先祖种下的,正好种在半山腰,桃花开的时候,坐在那里饮酒,还可以赏遍仙界各个山的风景,视野极好。
而此刻,树枝上躺了个姑娘。
一本书被翻开,随意地盖在她的脸上,浑身怠懒的不成样子,发丝如瀑落在树干上,被桃花点缀。
她的一只腿随意地搭在另一只腿上,衣摆从树上垂下,微风刮过的时候,会扬起轻轻的弧度。
书页遮住了她半张脸,阳光的斑驳透过阴影打在她的身上。
她穿的衣服很随便,领口有些松散,但是腰身却被衣带勾勒着。
树干处坐了个小少年,一身白衣,身旁放了一个竹篓,里面堆满的书。
他手里还拿着一本,正在皱着眉标记,笔尖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灵性,一笔一划都带着运转的灵力。
翻到了最后一页,李澄策把书合上。
“师姐。”李澄策翻到最后一面,仰起头看着树上懒散的姑娘。
少年的眼睛依旧很亮,但是比起最初,又多了些坚毅,他眨了下眼,直白道:“我想去神界看看那些书……”
江吟唔了一声。
衣摆轻荡,书从她的脸上滑下,然后正好落在树下的竹篓之中,发出啪的一声响,惹得桃花震颤。
江吟这才从树上下来,掀开眸子看了一眼李澄策,然后伸手拍拍身上的落花,笑了声。
当时江吟见容可的时候,提的要求就是,如果可以,她希望对方能借那并不纯粹的天道之力护他一命。
两位神明的心头血,加上被分担的天雷,还有最后终于问出的道,虽然过程有些坎坷,时间有些长,但是最后她还是回来了。
江吟还记得她踏上天山的时候。
冰雪微陷,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划过她的指尖。
她几乎没有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
青年的指尖冰凉,像是天山最高处那一掬最冰冷的雪,一点温度都没有,带着轻微的颤,攥住了她。
察觉的还挺快,应该恢复的还挺好,她没有回头,但是唇却勾了起来。
江吟还未开口,就被人拦着腰身压在了雪地里。
狐狸的尾巴又白又软,蓬松之中带着与雪相反的温暖,青年的呼吸很乱,一双带着流转的暗蓝的眸子望着她,眼睫一直地轻颤。
最后他像是确认了什么,垂眸轻笑了一声。
是她,回来了。
江吟弯起唇,松了绷着的力道,懒懒地躺在雪地里任由狐尾蹭。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剩下的话都被落下的吻给覆盖,带着冰雪初融的温柔,但是又含着莫名的炽热,其中似乎还带着未完全消逝的不安。
“阿吟……”他的眼睫拓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时泽静了两息,然后垂眸轻声道:“成婚好不好?”
狐狸圈着自己的伴侣,指尖抚过她的青丝,嗓音暗哑:“当我夫人好不好?”
在这种情况下,好像有些急了。
但是时泽确实不想等了。
在最后一抹魔气绕上他的手腕的时候,他就知道江吟的问道,显了生机。
她让他等,所以他等了。
那么多天,天山的雪似乎对他来说都寒了起来。
神明归位之后好像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依旧清冷淡漠,处理着神界后续的事情。
他好像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好像之前那些惨烈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离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时泽和以往的不同。
多年好友,离桑能很明显地察觉到时泽在一些方面细微但是却不容忽略的异常。
他甚至去了魔界,在暗中帮了许知羡一把,把魔界那些棘手的事情给解决了。
他在以他的形式等她。
他想,当时他不该讲礼数的,他应该把印记彻底落下。
这样,她去哪里,他都能找到了。
没有伴侣的狐狸还算正常,但江吟到天山之后,时泽就彻底不收敛了。
李澄策后来见到江吟到仙界的时候,愣了很久。
后面李澄策反应过来后,便问道:“他居然没跟着你?”
江吟当时含着糖,闻言笑了声:“大祭司嫌他太放纵,让他冷静冷静。”
姑娘的眼神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李澄策当即选择了默然。
其实当时天雷过后,江吟因为赤珠的原因,被带入了扭曲的时空。
岔路极多,狭路难走,但是她很清楚她要去哪里。
春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江吟偏头望向李澄策:“你想看什么?”
“唔,就前几天跟你说的那几本……”
江吟颔首:“我带你上去?”
李澄策微微含蓄了一下,眼睛亮了亮:“这不太好吧……”
话是这样说,但是无观镜都捏在手上了,手中的灵力运转。
江吟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对着我说,不就是想让我给你引路吗?”
她懒洋洋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风悠悠地打了个转,与桃花树擦肩而过,惹得嫩粉的花瓣扑簌扑簌落在了刚冒头的草尖上。
苍穹湛蓝,远方辽阔。
风恣意而自由。
万物自有其归途。
然其道漫漫,所憾虽多,却自有圆满。
殊途歧路,行道难,亦多为自缚,冥冥之中,却终有正路。
她伸手随意拍了拍少年的头,一如初入北琮山时,李澄策暗示要去北琮山藏书阁偷书的时候那般,动作间带着一种懒懒的散漫。
“走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