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应当在这地狱受苦,却沉浸于无边的享乐,何等失职。
一切都是为了这片大地,他们要将天空之下的一切记录、汇报。须切身感受这里的一切,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他被分配到了这里,这灼热地狱。既然是地狱,那么等待他这个天人的就应该是无尽的苦难,以苦难换取众生的解脱。但是自来到此,他未曾感受到半点苦难,甚至每日纵酒无度。作为旧地狱的“纪行官”,他是何等失职?
这旧地狱满是亵渎,本属于人世间的欲望在这里也被唤醒。他能感受到,那些东西令他感到厌恶。他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凡人的七情六欲。
但是,这些情感却令他上瘾,他不可否认自己感觉到了快乐。首次尝到那种快感,就一发入魂难以自拔,他每日游荡在各个酒馆之间,将使命抛之脑后。
然而有一日,他偶然遭遇的事件却如同一发催醒剂将他从娱乐的深渊中拉回来,将他拉回这令他痛苦的现实中。
搏斗。他与街上的地狱之民因为一点点摩擦发生了搏斗。他很轻松地制服了对手,并殴打了对方。随之而来的是一拥而上的对方的同伴,他打了个痛快。他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尽管他也挨了不少拳头。但是他感觉到了某种情感,不是快乐,不是痛苦,而是高于两者的东西——他感觉自己成为了自己。
成为自己。多么奢侈的事!就算是在有顶天生活的日子,他也从未感觉到自我的存在,他每日循规蹈矩地生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与生俱来的使命,然而在脱离了那些束缚来到地狱后,他却像是脱轨的列车,朝着不知道何方轰鸣而去,陷入无尽的、报复性的享乐中。直到他开始与人搏斗,才感觉到自我。
但是,如果只有与人搏斗才能感觉到自我,那么搏斗又该在哪里寻求呢?在大街上寻衅滋事?他的道德不允许他这么做,但是很快他放弃了忍耐,在街上跟几个鬼族扭打起来,他甚至用上了天人的招数。最后,这场搏斗被一个鬼族女人制止了。对方两三下就放倒了他。
“这么喜欢搏斗,专门找个地方跟人打如何?”她说道。
没有束缚的暴力终究无法还原那天的感觉,他认同了。他组建了一个小型搏击俱乐部,规则很简单:一对一搏斗,认输、失去战斗能力和出界为负;不得杀生;会员不得私下斗殴;不得张扬俱乐部的存在;不得打探创始人身份。知道他是创始人的,只有那鬼族女人星熊勇仪和经常待在她身边的绿眼妖怪。
一开始会员寥寥无几,但后来人数以惊人的速度增长。旧地狱的居民在他的俱乐部似乎也找回了丢失太久的自我。在这里,他们不再是古明地觉和是非曲直厅希望他们成为的样子,而是他们本来的样子。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俱乐部的存在还是暴露了。古明地觉的武装部队封杀了俱乐部,他又回归了那浑浑噩噩的日子,区别是偶尔他还是会在街上找人斗殴。
直到他捡起了一张传单。
旧地狱武道大会,很明显,是他的俱乐部的“赝品”,只不过是官方的、被地灵殿和是非曲直厅支持的正规活动。但他并不嫉恨,反而有点欣慰,至少,俱乐部以某种形式传承了下去。
直到他参赛后,才感觉到异常。他知道,纯粹的搏斗者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是参赛选手中的大多数都没有那种眼神。他们利欲熏心,他们为了奖品、荣誉或是别的东西而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杰作被毁了,他感觉到格外的亵渎。还有观众,他们不过是为了消遣才来,而不是找寻真正的自己,不是为了洗礼灵魂!
在刚开始几天,他通过比赛发泄自己的愤怒。在揍扁了几个倒霉的选手后,他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他只需要在搏斗中感受自我,何必在乎其他人?胜负于他没有意义,他需要的,只是搏斗本身。
他是乌镇子,不是其他。
“女士们先生们!十六进八最后一场比赛,乌镇子对阵火焰猫磷!一位是旧地狱街头斗殴霸主,一位是地灵殿的猫少女。究竟谁能拿下八强的最后一个名额?现在我宣布,比赛开始!”
乌镇子架起了拳头。他穿着白色天人服,但是自从到旧地狱以来从未修补过,在一次又一次的搏斗中已经破烂。
“谢谢你那天的面钱。”阿磷突然说道,“我会全力以赴。”
乌镇子点了点头,他现在不在乎对方为何参赛,只需要让他打得痛快就够了。
阿磷当然不会和天人肉搏,她唤出了一些亡灵,她的亡灵与先前格瑞特召唤的亡灵无异,这也间接证明了阿磷是死灵法师的传闻。
但是,太脆了。乌镇子一拳就能击碎一只骷髅,对于拥有丰富街头搏斗经验的他这些亡灵实在不经打。他以左肩朝前,侧身往阿磷的方向撞过去,阿磷轻轻一跃躲过了这前腰太长的一击。
“有些熟悉啊,力量对上敏捷,跟山女和勇仪的那场比赛很像。”帕露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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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比不上勇仪姐。”山女毫不避讳地说。
“你已经很不错了。”勇仪夸赞道,“你为这一轮比赛开了个好头,几乎每一位选手都全力以赴了。”
“真的吗?”
“你告诉大家,草根妖怪也能有高光时刻。你让比赛回归了其最原始的目的,所以我很满意。”
帕露西“切”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我可没有出全力,那个皮套演员实在太弱了。更何况,这十六个选手里,就没有几个是为了比赛而来。”
“确实,真正的斗士被埋没,各怀鬼胎的人却站在高处,我已经没有体验过百年前那场对决了。”勇仪说道。
“哪场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