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纪行者并不失败,他早已成为了旧地狱的一员。他沉浸在这里的喜怒哀乐,他真正找回了自我。不是使命的束缚,不是浑浑噩噩的堕落,也不是将两边都舍弃。他是“自我”。他终于明白了搏斗的意义,不是单方面的承受和发泄,而是双方的,交互的,共同的。人无他便无我。
他开始理解了,理解了火焰猫磷在每一招中倾注的感情。对方既然遵守了诺言全力以赴,那自己也应当如此。
乌镇子所在之处突然冒出一团云雾,将死亡射线阻挡。但是那云雾中却留出了间隙让光芒得以照明。
“终于打算用天人的招数了吗?”勇仪说。
乌镇子站了起来,说道:“我是个不合格的天人,拥有七情六欲的天人,但是有何不好?身为纪行者,我并非失职。”他收在兜帽里的蓝发在此刻飘动出来,身上的天人服饰似乎也自己恢复如初了。
阿磷看着他拨开了云雾,而那云雾中,一道强光显现——一面太阳凭空出现,如同这太阳照耀了整个赛场,将所有人置于阳光之下。
“好……好美……”观众席上的阿空看着这太阳,竟然感觉到了羡慕,胸口的疼痛也缓解了。
对于不见天日的旧地狱居民,照明全由灯光和地壳对大熔炉光芒的反射。而此刻,太阳的形象于他们面前显现,即便刺眼,却依然吸引人。
“此之谓「拨云见日」。”那太阳朝着阿磷砸了过去。阿磷一开始也被那景象震撼,但是她很快察觉到这太阳也只是看着吓人,威力尚不及阿空随手释放的十分之一。她操纵亡灵射出死亡射线,将那太阳击穿,那太阳竟解体成无数光线,呈抛物线状朝着阿磷掷过来。这些是追踪弹,阿磷以极速躲避也仅仅是让它们与自己擦身而过。
在阿磷专注于躲避弹幕时,乌镇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毫不留情地朝阿磷捶了过去。阿磷还没注意到这偷袭,一只强而有力的骷髅手臂替阿磷接下了这一击。那是阿磷为自己召唤的“贴身护卫”们,但是为何一个亡灵能有如此强的力量,没人知道。或许是阿磷曾经救赎的亡灵,那手臂转瞬即逝,为阿磷争取机会反应。阿磷跳起来踹了乌镇子一脚,自己则借力拉远了距离。
乌镇子再度使出「拨云见日」,只要阿磷拉远距离自己就会用这一招。但这一次阿磷没有只是回避了,而是一边躲避弹幕一边在赛场绕圈。乌镇子看破了她的意图,对方是想找机会近身攻击自己。但是对方的速度再快,也不是他近身战的对手——
乌镇子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撞飞了,等他抬起头,才发现阿磷推着一辆不知何时召唤出来的小车在空中如同火球一般高速运动。他这才想起地狱猫的另一个称呼——火车。
“阿磷,加油!”观众席上,阿空突然喊道。
“火车”从空中俯冲下来,沿着地面朝着乌镇子撞过来。乌镇子没有回避,他要接下这一击。他张开双臂,站稳脚跟,分配好全身的发力,要拦截那看上去不可阻挡的猫车。
“来吧,回归你我的本来面目,我以‘搏击’来回应你的‘火车’,这就是这‘旧地狱纪行’的高光时刻!”
火车猛冲到他面前的同时,他擒抱住火车,疼痛刺激着他的全身,如同从万米高空落下,即使是天人也难以承受这种痛苦,但是他必须承受,用身体、用精神去承受,甚至朝着反方向推。
阿磷的火车在乌镇子的蛮力下成功停止了,但是阿磷握着车的把手,往下一按,抱住火车的乌镇子随着轮子被抬了起来——他犯了个错误,他只是朝着一个方向拦截,但没有预料到对方力道方向的变化。
他失去了重心的主导权,这是搏斗的大忌。
阿磷推着他重启了火车的运动,将他推向空中,高速移动产生的压力使得他被按在火车前段无法松开,就这样即将被扔出赛场外。
但是乌镇子还有最后一招没使出来——「羽化」。只要将自己化为气体,就能很容易地回避这次攻击。
羽化是每个天人都会的招数,甚至可以说,凡人只要学会“羽化”就能成为天人。那是一种思想境界,彻底失去了依托,进入“逍遥”的境界。
但是,那不是他想成为的样子。他参赛是为了成为自己,而不是重新成为别人希望的样子,重新成为那所谓的天人。
他不认同。因此不能也不会“羽化”。
他被推出了赛场边界,但就在他开始落下时,阿磷又抓住了他,将他运回了赛场。
“选手乌镇子出界,我宣布,本场比赛的优胜者是——火焰猫磷!”观众席响起欢呼,为这一轮比赛的结束而欢呼,也为新一轮比赛的即将开始而欢呼。
“你让我打得很痛快,”乌镇子疲惫地躺在猫车中夸赞,“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自我。”
“这是报答的那杯面,如果你觉得感激,再请阿空吃几碗如何?”阿磷笑着说。
“当然。”乌镇子答应道。
旧地狱是个很单纯的地方。乌镇子知道,渴望变强、渴望成为谁、渴望爱……他们的情感很单一,说不上多复杂。但是正是单一的情感催生了复杂的行为。而自己的搏斗俱乐部,也只是满足了许多人单纯的想法罢了。
他得重新考虑起工作的事了,不过他大概率不会再回天界。他将继续作为“纪行官”、作为他自己留在旧地狱。
观赏完这场比赛后,真正的“主办方”失望地离开了观众席,准备去启动下一轮比赛:四强赛。但是同时还有一些必要的工作要做,得与古明地觉接应,排除掉一些对比赛本身和其目的无益的场外因素。
特别是那位觊觎着宝石的怪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