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城嗫喏了半晌，终是垂着头，缓缓吐口：“我娘三年前过世了，我爹想娶村里的牛寡妇，但拿不出彩礼，且又输给了赌坊不少银子，便想着要将我卖了填这两个窟窿。”

唐家祖孙三人都被这话给震住了。

云苓努力翻找着脑海中属于那位陆家舅父与舅母的记忆，却连个长相都想不起来，其他的都是一些旁人对这对夫妻的描述，感觉都是不怎么好的形容词。

唐老太爷也沉声问道：“我们家从前离开山湾村的时候，你爹曾来寻我，说希望可以一起上瑞都，我没有同意，另给了一笔银子要他做点小买卖好生过日子，他都拿去赌完了？”

吴氏也道：“我还特意叮嘱过你母亲，莫要什么事情都听相公的，你爹也是积年的老赌鬼了，更是轻易听信不得，我劝她要立起来，好生将你照顾好了，她答应了，怎么转眼就过世了呢？年岁还轻着呀。”

说着，没忍住拭了拭眼角的泪。

陆予尘早就过了痛苦的阶段，闻言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只道：“我若是回去，他定还要卖我，左右都是被卖身为奴痛苦一辈子，那我还不如留在浔州城里，不行，我不能回去。”

对于他而言，眼下最害怕的就是被人卖了。

卖他的是亲父，他是连丁点反抗的资格都没有了。

少年郎眼里的害怕与绝望，令云苓心头一颤，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舅父？

她回乡后不会遇到满屋子的奇葩亲戚吧？

这么一想，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忙甩头将这个念头抛出去。

不过陆予尘的问题，在云苓看来却不是什么难题。

“没事，我跟你签长工契约，签订三十年，除非我主动解除，你家若想要解除就要付出十万两的违约金给我，舅父拿不出来，自然不能把你怎么样。等去了越州城，先不回家，直接去县衙盖印。”

毕竟去过几次县衙，也算是搞明白了这个时代特有的奴仆买卖和招募长工的流程，对于这种要立契约的事，云苓几乎信手拈来。

只要她有陆予尘的长工契在手，便宜舅舅如何还能将人卖了？

陆予尘有些惊，“三，三十年？”

这不是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若是他活得不够久，许是还要倒欠表妹几年。

云苓开玩笑道：“这不是想着熬嘛，等把你熬到人老珠黄了，舅父也没招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