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帘清绪

闻言,内官立马跑至西侧柜阁处将其马鞭取了过来。

袔冗没有再多问话,突起一脚将婢子翻在地,转手夺过了身旁内官手中提着的马鞭,兜头便向婢子狼狠击落。

他近年来连骑马的时候都是少的,一条鞭子拿在手中,自然不善掌控,有不少都落了空,击打在了周遭的青石地上,但是鞭鞭着力,击在婢子身上便登时衣裂血出。

婢子端缩着身子既不呼喊求恕,也不稍作闪避。

旁人皆看呆了,太子虽亦有暴怒的时候,但如今日这般失态却是平素未见。

随侍内官等人回过神来,慌忙上前夺取袔冗手中的鞭子,劝解道:“教训婢子的杂役,奴才效力即可,殿下休要劳累到贵体。”

袔冗似充耳不闻,提着鞭子,再度狠狠击落。

待至打累了,袔冗将鞭子随手扔在地上,嘴里重重地提出一口浊气,大步一跨随意瘫坐在绒毯之上,指着角落里的婢子看着内官喘了喘粗气道:“滚!”

内官了然,忙拖扶着婢子出去了。

袔冗泄气地坐在地上,看着如瀑的天色,膝间再多钻心般的痛楚也抵不过心中烦闷与苦痛。

他还记得七岁那年,他被囚于重华宫,每日只有一个内官两个嬷嬷同他言语几句,彼时他还想不通,为何父皇如此嫌恶他,连正眼都不愿看他。他每日跪坐与窗前,盯着乱飞的鸟雀,他想去看看山川河湖,想看外面的清明月色,可他只能呆在这四方的天里。

十三岁那年他被迁回东宫,他自不善言语,心性敏感多疑,暴怒无常,往来侍候的宫人皆战战兢兢,不敢触怒,即使他回了东宫,父王也不常来探视,飞鸟看了六年,他便不想再看了,他只一昧地温着书,习着字,书卷宣纸闲闲散散地扔了一地,宫人不敢来收,夜似寒潭,月光清亮,他披散发丝,散乱亵袍,赤足踩在地上,踩在那些墨迹未干的纸上,踩在被他摔在地上的砚池茶盏上,失声痛哭。

父皇平素最喜三弟袔淅,将他迁至鸣銮殿亲自教导,请最好的教引师傅,袔淅十五岁便被封于宣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满宫上下无一不趋炎敬服,十八岁时父皇带回一人,称是他们七弟,七弟袔轶自幼养在宫外,回宫后颇得父皇垂怜疼惜,另他耳聪目明,颖悟绝伦,让他望尘莫及。

每每见父皇他总是恭肃庄重,心下颓唐不安,看父皇与袔淅袔轶一同,总觉得他们慈孝舒然,一派和谐温情之象,独衬得自己似外姓旁人一般,酸楚难耐,如鲠在喉。

他这一生唯一给他温情之人便是他的教习师傅,他曾抱着老师痛诉哀情,哭求老师带他离开,放他出去,老师走了,他却依旧还在,荤荤度日,茫然若失,如坠烟海。

德不配位!是啊!他这太子之位父皇本就不属意于他,废黜也是迟早,很该他及时退位让贤,才保得住体面,届时父皇还会对他保有一丝悲悯,不至牵连甚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