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敢正视那张面容太久,匍匐在地的群臣因天然畏惧而不敢,少年天子因心虚而不敢。唯一带着银色面具的出征将军,只宁愿用冷鸷的眸光表达对上位者母子的不愉。
“孤看不必了。”薛纹凛的唇色过于薄淡,仿佛全然不耐留在殿中,甚至吝啬嘴唇翕动,简短说完便起身离席。
盼妤听着低磁冷质的拒绝,又急又堵心。
他第一次离开得这样任性。帘幕后男人的背影行色匆匆决然,四龙金线的玄色官袍特地凸显了窄细腰身,但她敏锐地发现,比之上一次见面清瘦太多。
她攥紧官服下的双拳,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夜色深沉,冷寒漫溢,王府内院显得分外冷清。
老管家唉声叹气已成常态,他看着薛纹凛兄弟长大,如今双生只剩形单影只,他心痛滴血并不逊于受至亲身死之痛的本人。
“凛哥儿,你这整日整夜水米不进,这样下去,如何能让小公子放心去前线?”管家褶皱的老脸愁容满面,端着再次被推开白粥焦灼不已。
薛纹凛确实虚弱得已半昏半醒,但身体难以唤醒活气,他微不可察地轻浅吐息,举起手摆了摆。
火烛在纸灯笼里随风摇曳,映在苍白的面容上点点斑驳。
他渐渐养成了习惯。甫入夜,在这间庭院里,自裹满裘绒的藤榻,从窗台处凝望院子不远处的红樱。
那株红缨的花期有三四十年,是薛纹庭幼年从祁州带回的种子,弟弟俊秀温柔的面容近日时常入梦,看他兴致勃勃说着往后卸甲归田的快乐时日,无忧无虑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那笑容,他此生再也看不到了,能时时在梦里见一见,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