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长悲怔了怔,复又抬眼去看她脖子,见那伤口已被妥帖的包扎了,才略略松气。
“属下,无颜偷生,也不知为何而活……”乌长悲回道。
这或许就是暗卫的悲哀,幼年入营,前半生被斩断所有情感,无家人亲友在侧,只有严苛的营律,和随时准备抹你脖子的同僚。
拿武器当人对待,武器会逐渐有灵。而拿人当武器用,人却慢慢没了灵智。
暗营之人日夜训练拼杀,为了活下去,哪怕的踩断同类的脖子,吞吃他们的血肉也在所不惜。
可没人知道,究竟为什么要活。
直到某一天,掌令的教官带名帖进入,仿佛给墨色的天劈出了一道口子。
那时他们才知道,这上面写着的是即将主宰他们后半生的名字,那人会带他们出炼狱到人间。
他们自小便知道,一切好处都是有代价的。暗营一届出营20人,而代价则是其余几百个孩子的命。
为了抢那20个名额,乌长悲此后对战再不留活口,人都是自私的,他多杀一个,抢的人就少一个。自此之后的日月,活着这个笼统的词突然具象化了,他们对生的渴求,逐渐转嫁到了对那人的向往上。
如果南棠知道,西晋训练暗卫的方式就是让他们抢屎吃,估计就不会奇怪为什么人家小说里的暗卫是铁血机器,她的这个却像爱得深沉的倔驴了。
毕竟只要屎吃得够多,主人给个馊馒头都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活菩萨,而只要吃不饱,人人都爱菩萨。
乌长悲不是不知道,所谓自由或许是一条康庄路。可他见山不见恢宏,见水不见广辽,见长河落日不见壮美,他一生只看这一个名字,自然不期待其余风景。
“你为我活着吗?”南棠问,“还是为五公主?”
乌长悲不解,他不知道两者有什么区别,只回:“为主人活着。”
南棠便笑,心底却突觉悲哀,她抚过乌长悲的头发:“不打紧,无论为了谁都不打紧,总之占了便宜的是我。”
乌长悲的眼神更加迷茫,却见主人身边的少年正努着嘴给他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