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尔甩开盘根虬结成一团的头发,那上面沾了不少人体组织碎片,血和汗液混合在一起,黏黏糊糊的,让人倍感不适。
他摘下塑胶手套,低下头,眼睛开始在阴冷积灰的房间里搜寻什么东西。
约一个月前,他就曾住在这里,被困在地下十多天,遭受了与那些夜里的惨叫所对等的非人虐待、甚至更胜一筹。在这里,人与牲口无异,只有研究者才算得上是个人。半个月内,他搞清楚了这些学派做事的规律,譬如不能离开活动范围的学者通过未知手段雇来不少老兵、譬如雇佣兵被伪装成采矿工人,代替他们从外界搜罗实验体、再譬如停尸房被改造成一个监狱。
不一会儿,外乡人就发现了一块边缘凹陷的地面,伸手摸索一番,摸到了一处凹槽,用力一拽,整块地板便被掀起,一个幽深的方形井显露出来。与此同时,一股腐烂发臭的霉味扑面而来。
巴别尔及时重新戴上面罩,避免了一连串喷嚏。紧接着,他一转身,扶着竖梯,不假思索地钻了进去,将盖子合上。
他顺着梯子一路下滑,“嚓”,靴子踩上水泥地,白大褂的下摆荡起,与遍地灰尘共舞。
四周漆黑一片,嘶吼与呢喃交织,人头反反复复撞上铁笼,蛇人在栏杆上摩擦浮肿流脓的鳞片,一阵厉声尖叫传来,不知谁的翅膀被撕扯下一把羽毛。
停尸房在原来的地下室一层基础上被扩建,地窖成了最为隐蔽的实验品集中营。就像巴别尔所形容的那样,在被流放维也纳斯的学派里,实验体与畜生无异,或许还要更差一点,至少人不想吃坏肚子,但这群“科学家”不一样,他们只看重效率和成果。
地窖里没有任何照明设备,数不清多少受难者被关进一个又一个整齐排列的巨型铁笼,在一片漆黑中蠕动。到处都湿漉漉的,甚至点不起一根蜡烛,他在医生大褂的口袋里摸索,摸出了一个手提式灯台,左右拧动一番,便携式医用惨白灯秘法被点亮。不过不知是不是刚才搏斗的过程中受了损,亮度堪忧,只有凑到跟前,才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
笼子实在太多,环境昏暗,每个笼子里实验体的数量又不一致,吵吵嚷嚷、鬼哭狼嚎,就算大喊狄奥尼的名字,对方多半也不能知道他并非研究者之一。
巴别尔在潮闷的地下室里停留了近个把小时,确保每个区域都找过,所有笼子都看过一遍,却仍然没有半点狄奥尼的踪迹,哪怕一个线索。
他边沉思,边寻找回去的路,地下牢笼仅靠一个天井与外界沟通,井盖又被他盖上,空气几乎没有流通,霉臭味与缺氧使他头疼,思绪也变得模糊不清。
“咔哒”
忽然,实验体嘈杂的叫嚷声中,一个不和谐音钻进巴别尔的耳朵,他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较为尖锐,似乎是金属互相碰撞而发出的响动,有额外震动,其中一个物体是空心的——管状的,直径与长度超不过一杆枪——
“嘭”——!
火枪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