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并未在场,亦不在乎你的理由。”
他的辩解被强行打断。
国王熟悉的傲慢与自负把他带回了去年十一月初,临出发折返奥尔梅克之前,他们就曾在克拉法琳宫的侧殿里交谈,那段回忆并不愉快。
“既然你从维也纳斯来,并帮着这群自诩卡坎眷族的‘告密者后代’负隅顽抗,就留下吧。这儿的人在向我与王廷大放厥词的同时,可是对你赞许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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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同时,迪斯特什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郡长三人身上,哈丽特身后那两人都像被针扎了似的,立刻躲藏起视线。背地里咒骂的污言秽语被频繁戳破,不免心虚慌张。
“即日起,你将被剥夺布拉泽联邦的一切合法居住权,没有召见,不得涉足狄露威姆城半步。”
国王昭告。
巴别尔抬起头。他先是错愕,而后皱着眉头闭上了嘴。
“恰如你所想,异乡的流民,你被重新驱逐至奥尔梅克,但你被获准觐见,以不同于如今的身份,以更高的权位。”
完全没有申辩与讨价还价的余地,在干脆利落的下达判决以后,迪斯特什便站起身。
“索恩,梅拉,将这几位客人送出营地,而后快些回来。用餐时间到了,来晚的就去给野兔剥皮。”
他边走边指示道,与外乡人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倾身钻出了帐篷。
稍后,四人被两个骑士引出主营帐,他们一直送到营地出口,随后迅速挥手道别。值得一提的是,养子与养女方才还对巴别尔热诚相邀,如今情况突然改变,却并未多说一句话。
郡民抻长了脖子往后看,确认骑士们已经彻底走远,便憋闷已久似的,一口啐在了湿润的泥土地上:“呸!惺惺作态的混蛋(?sh kakhfê ai-'d-d?r-rugnul)!”
“高尔女士,我们遭他们的罪太久了,矿产石油被掠夺一空,现在就连赖以为生的矿区都被炸上天……”另一个郡民神色哀怨。
情绪愤慨的郡民摘了帽子,使劲摔在地下:“让我们去要求议会长辞职卸任?该死的,布拉泽已经断了我们的财路,事到如今还想赶尽杀绝吗!维也纳斯到底哪里惹了他?!”
郡长哈丽特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心有冤屈,哪个维也纳斯人不是这样?放心吧,这件事我会解决。我先给议会长写封信,顺利的话,下月月初就能预约上跟他面谈的机会。”
说完,她抬起头,从余光里瞥见,那名遭到布拉泽驱逐的年轻人还没走,正睁着疲惫的红色眼睛看着她,面无表情,几乎纹丝不动。哈丽特留意到巴别尔单薄、脏污的衣着,他扎在脑后的辫子完全散了,嘴唇干裂,可以称得上青涩的面容毫无血色。
“我还记得你只想治好自己的病,却被卷进这么多的棘手事里,孩子,辛苦你了。”郡长放轻了声音。
她伸出手折过外乡人的领子,左右打量,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关切:“这件衬衣可真是一团糟,有什么替换的衣服吗?”
“在旅馆里。”他回答。
于是哈丽特松了手,拍拍他肩膀:“那快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管怎么说,维也纳斯始终欢迎你回来。”
中年女人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边走边解自己的头发,和蔼笑着,将丝带塞进了巴别尔手里。
三个维也纳斯人走远了。
外乡人矗立在原地,秋风拂过他脑后散乱的长发,枯叶窸窣。
(稍早些时候)
西北方,距离出水口半公里左右,林地当中,一个淌水的黑影在干燥的树干之间穿梭,摇摇欲坠。
刚一苏醒,耶谢尔便慌不择路地冲进了森林里,将陌生人、陌生人的尸体和布拉泽的士兵甩在身后。他记得自己掉进了水里,缺氧昏迷,获救的过程却没有半点印象,不仅如此,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何落水。
神情恍惚,惊吓过度,他没跑两步就跪倒在地。脸上有什么东西阻碍呼吸,他开始发了疯地抓挠自己的脸,终于,他撕扯开防毒面具,趴在泥泞的土地上,吐出一大摊黑绿色液体。那是胆汁跟某种草药汤剂的混合物,胃酸烧灼着咽喉与嘴唇,他头昏脑涨,卷曲的头发黏在脸上,绿褐色的眼睛半闭不睁,一切都在眼前旋转。
他双手撑在那一摊呕吐物上方,被刺鼻的气味唤醒了部分神智。
他首先想起自己的身份:狄露威姆的特别调查员、一个通灵者。
随后是自己的名字:亚伦·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