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咯吱咯吱”的轧在水泥地上,不知谁家小孩砸碎的红砖散在路上,陈源刻意避开细碎的砖块,他怕劣质的箱子轮被硌掉。
这黑色行李箱是陈妈买的,质量算不上好,陈源第一次拉着它上大学的时候,就感觉用力一点这箱子便要散架。不管是外面不知什么材料的皮,还是裹了一层涤纶布的内里都显得薄如纸。
这踏马还卖一百块,陈源心里嘀咕。
俗话说“生客坑一半,熟客大满贯”,陈妈就不该信邻居老师家开的杂货店,这皮箱怎么说也得囤两年没卖出去了。
偏偏说是新进的。
早知道,网购一个物美价廉的多好……
居民楼下。
当着陈妈的面,他没敢多吐槽一句,确切的说,他连老妈的眼睛都不敢看,硬着头皮糊弄了句:“走了啊,妈你回去吧有老爸送我就行。”
“哼哼。”陈妈从喉咙里挤出两声不情愿。
陈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说他也明白。
无非是“哎呀回家呆了半个月人就跑了”,“说到底还是外面世界好,上了大学一点也不恋家”,要么那些怨气要化成一句确切无疑的事实——他旅游去了一整周,提前回岚京一周,算来算去只在淇水县呆了新年头尾。
因为是事实,他解释不了。
“等到清明或者端午,放假了我就回来,到时候老妈你给我做好吃的。”陈源腆着脸说。
“行,等吧……就是有些怕你回来我两鬓斑白老眼昏花,认不得你。”
陈妈嘴角抽动了下,似笑非笑,让陈源两瓣屁股都绷紧了。
“怎么会,妈你这么年轻,一根白头发我也看不见呢。”
“你当然看不见,我前几天才染了头发。”
“……”
陈爸看老婆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识趣的一个人去热车了,脚步迅捷的一溜烟跑到小区外面,让陈源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昨天老爸非要把车停外面就是为了这一出。
楼下寒风阵阵。
陈源叹了口气。
真不是他翅膀硬了。
公司开工比开学早,他最好是趁这个时间去小裴的公司熟悉一下,以后周末去兼职的时候也方便。不然,等开学后的周六周日再去,两天时间连基本流程都搞不清楚,又是周一上课时间,等下一周再去。
一点也没有认真实习的样子。
容易让裴友文认为他是“少爷”来混着玩,传到江正峰的耳朵里,即使嘴上不说,内心很难不产生别的想法。
陈源想展示自己的态度,而且,他是真的想了解一下成年人的世界。
那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他所不知道的,姜凝每天都在经历的另一個世界。
虽然大家生存在一个空间内,可彼此始终有鸿沟。
离开学校这个象牙塔,外面真的险恶如同黑暗丛林?
陈源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夸张。
陈妈眼见陈源的离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纵使心里再有怨气,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事实。
“东西都带好了?要不检查一下身份证、电脑什么的。”
“下楼的时候我检查过了,都带着呢。”
“行了,那走吧,别让你爸等。”
“妈……”陈源欲言又止。
“臭小子,”陈妈瞪了他一眼,眼圈顷刻红了,“这会跟妈妈演依依不舍,昨晚怎么劝你伱也不留下啊,快滚。”
拖着行李,陈源被赶出小区外。
原本他应该感觉松了口气一样,可是真正到了车前,回头去看楼下已经没有了老妈的身影,他突然有种怅然若失。
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以后。
关上车门。
陈父凑过身来帮他扯好安全带,事无巨细。
“出发咯。”
“嗯……走!”
老旧的速腾,在道路上平稳行驶,车内依稀能够闻见热车后有股淡淡的皮革味。
一点也不好闻。
陈源以前从没有觉得家里的车有什么不好,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可是他现在仔细看了一下,车内的好多东西已经旧的掉了颜色,连头顶挂的喜气洋洋的中国结都变成了阴郁的红色。
回想一下,这车每年都修,到处是小毛病。
陈爸吐槽了无数次,早就想换了,可是陈妈一直不同意。
将就着,已经开了近十年了。
近些日子,由于陈源一直跟着亲爸江正峰,坐的从来是低调豪车。见过好的,再一坐家里的老车,差距一下子品出来了。屁股完全不是一个滋味。
“爸,为什么不买辆新车啊?你不是一直想换。”
犹豫一会儿,陈源开口问道。
“嗯?怎么……坐着不舒服?”
“有点硌屁股。”
“啧,你不说我还忘了,车库里的垫子我上次拿出来换了新的,忘了放了……算了,已经开出来这么远了。”
“也没事,俩小时就到车站了。”
“行,忍忍吧。”
陈父摁开雨刷器,“嘎吱嘎吱”的清着前玻璃上的白雾,纵使踩足了油门,车依然不紧不慢。
“之前说换车都是牢骚,你妈要是真让我换我还不舍得换。”
“对这车有感情了?”
“有什么感情,这老破车,”陈父拍着方向盘,“你妈没告诉你,我们打算给你在市区买个新房,钱攒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稍微贷一些就买。”
“啊?”陈源怔住,“这事你们不跟我商量?”
“这没啥好商量的,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我们学校几个老教师都已经给孩子早打算好了,咱家买的算晚的。”
北方小城,一贯的家庭观念就是等到孩子差不多年纪,就早早准备买房结婚的事情。
如果是农村可以自己建个小楼。
城区的话,家里孩子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打算买房。
“可是,”陈源有些不理解,犹豫着说:“我以后不一定在家这边住。”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