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林雨山“咻”地一下就从他的肩头弹开了。
待到视线交叠时,耳边只有凉丝丝的微风掠过,裹挟着河水静静向前流淌着。
他不得不承认,女孩刚才的动作让他短暂地眩晕了一阵子。
好在这样的亲密接触,只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徐孟洲不自觉眨了眨眼皮,庆幸自己没有情绪外放,应该没有在她面前失态。
可她现在这样看着自己又是为什么……
林雨山放下相机,双手撑在身旁的草地上转身看他。她没有去看那张照片拍得如何,仿佛拍照只是她的手段,在他肩头的那一靠才是目的。
她投向男人目光里有着某种期待,还有一丝隐隐的惧怕。
可徐孟洲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间静止到令人心慌,林雨山终于忍不住愧疚地低下头。虽然这样的确太突然,可她也只是想留下一张和徐孟洲的合影而已。
“林雨山。”徐孟洲叫她名字,嗓音又冷又沉。
完了,是不是又冒犯到他了?
林雨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般使劲把眼睛闭上,等待批评教育。
从小到大,只要徐孟洲一喊她大名,她就感觉整个后背都凉了半截。就跟家长对着孩子说“老子数到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对不起…”她小声道歉。
男人语气冰冷不减,“把头抬起来。”
林雨山赴死似的短叹一声,将头扬起来。
草原的风带起地上的残叶。一根长长的枯草被风卷起,不偏不倚的插进林雨山发顶,她自己却没发现。
徐孟洲原本没和她较真,只想吓唬她玩儿。脸都已经板起来了,下一步就该“发作”了。
可是现在,女孩子头上插着的那根草好像一根笔直的天线,配上她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真的好滑稽啊……
徐孟洲觉得自己马上要笑出来了,立刻忍住。板着的脸在发作与不发作间进退两难,最终还是赶在自己破功之前将头倔强地偏向一边,才勉强笑出声。
林雨山觉得疑惑又难堪,不知道男人抿着唇笑什么,只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片刻,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放了,于是将笑容收敛不少。
他抬手将女孩头上那棵枯草摘下,做出一个扔纸飞机的姿势,用力将它扔进河中随波逐流,他的表情也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模样。
“…不怪我了吗?”林雨山试探着问。
“这没有什么怪不怪的。”徐孟洲口吻不咸不淡。
林雨山立刻追问:“那我以后也可以这样吗?”
“……”
意料之中的沉默,她换了个话题。
“徐老师,想笑的话可以笑出来的,”林雨山挪动身子靠近几分,探究男人的表情:“你刚刚明明在笑,为什么总是喜欢憋回去,我们出来玩不就是来放松心情的吗?”
在她的记忆中,徐孟洲从前很少笑,离婚后虽然变得开朗了些,但他仿佛自带一种控制情绪的开关,一旦情绪外放到某种程度了,开关就会立刻关闭,让男人回到平稳的初始状态。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徐孟洲是收着、甚至迟钝的。
迟钝…吗?
徐孟洲被这个问题问懵了。是啊,出来玩本就该开心。他惊讶的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关心他笑不笑这个问题。
除了母亲之外,家里的其他成员似乎没有人喜欢看他笑。
徐父一直以企业继承人的身份要求他。他从懂事起就被告知,把情绪挂在脸上是禁忌。从这个角度来说,喜怒不形于色的确是一个企业继承人该有的基本素质。
只是徐孟洲觉得,这样未免失去了一个“人”的基本特征。
多年来,“自己”与“继承人”这两个身份,在或是妥协或是抗争的过程中,慢慢演化成了现在的自己。
一个渴望真实,又因为长期压抑自我,从而更加不擅长表露真实的人。
“徐老师,你怎么了?”林雨山将头偏到男人眼前。
“…嗯,没什么。”徐孟洲从回忆里抽离,对她说:“是应该开开心心的。对了,你要不要教一下我该怎么笑?”
林雨山大惑不解:“这还要人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