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洲抬头,眸中蓄满温润的水汽,“林教授跟我说,这次来云南恐怕半个月都见不着你了,真的很想念他的宝贝女儿…他还说你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即便留你一个人在家,你也有能力把自己照顾好。他说,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小姑娘……”
父亲觉得她很坚强。
记忆中那个话少、严厉的父亲;那个为了教学工作殚精竭虑,顾不上她的父亲,原来也会在别人面前骄傲地称赞他的女儿吗……
林雨山紧闭着眼,心脏一阵阵刺痛。大颗泪珠沿着脸颊无声滚落在被单上,喉间终于忍不住酸涩,哽咽出声。
“…后来,我们在南边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岩石样本群,过去的路非常不好走。林教授说我野外经验不够,再三要求我留在原地,等他探完前面的路况再回头找我。”
男人悔恨地蹙眉,手肘撑在膝盖上抵住额头,表情痛苦,“我当时就该跟上去的!可我偏偏就听了他的话,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等着…你父亲是在保护他的学生!他是在保护我!”
“我在原地等了很久,林教授音信全无。山里没有手机信号根本打不通,我们也没有带卫星电话,”徐孟洲强忍眼眶快要泛出来的湿润,颤声道:“我朝着他去的方向找,找了好久,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天已经黑了,没有热源、没有食物,再找下去会怎样,我不敢想……”
“我意识到不能继续深入去找了,必须趁着清醒的时候回到营地通知其他人,这样才能有找到林教授的可能!可我拼尽全力回到营地报警之后,搜救队找到的竟然是林教授的…他已经……”
徐孟洲双目猩红,嗓音嘶哑到极点,“人找到的时候是一个雨天,林教授的死亡原因是失温,和你这次的事故一样……”
“够了!”林雨山掩面,泣不成声。
原来,在山间那个冰冷潮湿的夜里。她和父亲在不同的时空,都独自经历了相同的绝望。
“由于林教授和我在非工作时间私自行动,华南理工将这起事故定性为教师违规操作导致,所以只按照常规赔偿给了抚恤金。可我知道林教授都是为了我,他是想让我多累积经验,老师都是为了我才……”
“雨山,我知道,在这世上你只有林教授这个唯一的亲人。可他走了谁来照顾你?我不能让你被送到福利院草草一生!我要对你负责,要让你接受良好的教育,要将你养大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所以我下定决心要把你带回靖州。可我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不肯接受我……所以,我只好恳求警方在你面前,在这场事故中把我隐去。让他们告诉你,林教授是独自身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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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明明志在野外研究,却反而当了老师吗?”他语调趋于缓和。
徐孟洲长吁一口气,仿佛背负多年的枷锁终于卸下。
“因为我想成为他的延续。”
“如果没有林教授,就不会有今天的徐孟洲。”
短短两句,却胜似万语千言。
在徐家生活的那些年,林雨山觉得徐孟洲除了木讷寡言,身上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她不理解,为什么徐孟洲明明向往自由,却总是被身边的东西困住。人生规划如此,婚姻也是如此。
直到现在林雨山才明白,自己的不理解,是因为她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她早就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了。
可她还是无法原谅,无法原谅徐孟洲这么多年的欺骗。
她不想要他的赎罪。她想要痛快、想要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坦白。
即便再痛,她也甘愿自己消解。
枕头已经浸湿了一大片。林雨山缓缓转头看向他。
她眼里噙满泪水,自语喃喃,“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如果继续揪着这些不放,是不是很没意思…可你为什么宁可告诉黄楹,也不肯告诉我?”
“我没有告诉过她!雨山,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她说清楚!”徐孟洲抚摸她湿润的脸颊,心脏坠得生疼,“你骂我几句,打我也行。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林雨山缓缓抬眼,认真看着男人因为过度疲累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容颜,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我现在觉得很无力,因为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
“你原本可以有无数次机会向我坦白,可你没有。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一个担不起事的孩子…你从没有把我和你摆在同等的位置。你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