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红玉、龙、林四娘

两人交谈起来,女子谈吐风雅,陈公非常高兴。他拥抱着女子,女子也没有怎么抗拒,只是环顾四周说:“这里没有其他人吧?”陈公急忙关上门,说:“没有。”然后催促女子宽衣解带,女子看起来特别羞怯,陈公便主动殷勤地帮她。女子说:“我今年二十岁了,还是处女,你要是太狂放,我可受不了。”两人亲昵过后,床单上留下了女子的处女之血。

之后,两人在枕边轻声交谈,女子自称“林四娘”。陈公详细地询问她的情况,女子说:“我一生坚守贞洁,如今已经被你轻薄得差不多了。你要是真心爱我,就只想着和我永远相好就行,何必问个不停呢?”没过多久,鸡叫了,女子便起身离开了。

从这以后,女子夜夜都来,每次来都和陈公关上门,优雅地饮酒。谈到音律时,女子总能清晰地剖析出音律的宫商之调,陈公于是猜测她擅长唱曲。女子说:“这是我小时候学的。”陈公请求她演奏一曲,女子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碰音乐了,很多节奏都差不多忘记了,恐怕会被懂行的人笑话。”陈公再三坚持,女子才低下头打着节拍,唱起了伊凉之调,那声音哀伤婉转。唱完后,女子流下了眼泪。陈公也感到心酸难过,抱着她安慰道:“你别唱这种亡国之音了,听了让人心情抑郁。”女子说:“声音是用来表达情感的,心里哀伤的人没办法唱出欢乐的曲调,就像心里快乐的人也唱不出哀伤的歌。”两人亲昵的样子,比夫妻还要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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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久了,家里人偷偷地听他们说话,听到女子唱歌的人,没有不流泪的。陈公的夫人偷偷看到了女子的容貌,怀疑这世间不会有如此妖冶美丽的人,不是鬼就是狐,担心她会用邪术蛊惑陈公,便劝陈公和她断绝往来。陈公不听,只是再三追问女子的真实身份。女子神情忧伤地说:“我是衡王府里的宫女。遭遇变故后死去,到现在已经十七年了。因为你品德高尚,我才与你结为夫妻般的关系,但我实在不敢给你带来灾祸。要是你怀疑害怕我,那我就从此告辞。”陈公说:“我不是嫌弃你,只是我们如此恩爱,我不能不知道你的真实情况。”于是询问她宫中的事情。女子细细地讲述着,听起来津津有味,可当谈到衡王府衰败的时候,女子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女子不太爱睡觉,每到夜里就起来诵读准提、金刚等经咒。陈公问:“在阴间也能自己忏悔罪过吗?”女子说:“道理是一样的。我想到自己一生沦落,就希望能超度自己的来生。”女子还常常和陈公一起评价诗词,发现有瑕疵的地方就会指出,遇到好的句子,就会轻声娇吟。她的神态意趣非常风流,让人忘却了疲倦。陈公问:“你擅长写诗吗?”女子说:“活着的时候也偶尔写一写。”陈公向她索要诗作,女子笑着说:“我写的那些小儿女的话语,哪里值得说给您这样的高雅之人听。”

就这样过了三年,一天夜里,女子忽然满脸凄惨地来向陈公告别。陈公惊讶地询问原因,女子回答说:“冥王因为我生前没有罪过,死后还不忘诵读经咒,所以让我投生到王家。今晚就要分别了,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说完,女子一脸悲伤,陈公也流下了眼泪。于是,两人摆上酒菜,尽情痛饮。女子情绪激昂地唱歌,歌声哀伤曼妙,一个字能婉转百回,每到悲伤之处,就会哽咽。多次停下来又多次唱起来,最后才唱完一曲,可这酒却喝得不畅快。

女子起身,犹豫着想要离开。陈公再三挽留她,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鸡叫了,女子说:“真的不能再久留了。你一直怪我不肯展示自己的诗作,如今就要永别了,我就仓促地写一首吧。”她要来笔写成了一首诗,说:“我现在心情悲伤意绪烦乱,没办法仔细推敲,韵律节奏可能有错,你可千万别拿出去给别人看。”说完,女子用袖子掩着脸离开了。陈公把她送到门外,女子瞬间消失不见了。陈公惆怅哀伤了很久。他看女子写的诗,字迹端正好看,便把它珍藏了起来。诗是这样写的:

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

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

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

红颜力弱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

日诵菩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

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