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实现的。”赵媛忍不住说。
其实作为一个本职是医生的工作,在工作的时候最忌讳的事就是把话说死,因为西医讲究循证医学,而每一个人体质,任何一种疾病都会衍生出无数种可能的发展,就算是已经被大量数据验证过的走向,在患者或者患者家属问到自己,医生都会给出相对有余地的答案。
“应该”“可以”“也许”“大概率”……这是他们在工作中时常会出现的词语。
有的人会说医生喜欢打太极,但但很多医生说这些,一是的确保留了医学的不确定性,二是也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考虑。
可是现在赵媛听完这些,却还是想这么说。
“她现在的化疗反应不算大,等做完这几个疗程之后,复查肿瘤标志物和穿刺结果,临床上达到PR后只要有合适的配型,希望是很大的。”
她看着段清寒的眼睛:“别太灰心。”
段清寒好像也被这句话安慰到,他明明他这种理智过剩的人,其实是最不应该被安慰到的那一类。
面前的饭菜凉了,但那种诱人的食物香气依然蔓延着。
赵媛听得出神,没想到段清寒的过去是这样的。
她还在回味,便听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继续开口。
“所以你听完之后,是不是也觉得我的这些年也挺无趣的?”
段清寒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学着跟自己和解,但我并不是一个无法融入社会的人,相反,我觉得我对社会的体系适应的十分良好,只要社会想要我变成什么形状,我就可以不怎么痛苦的达到想达到的目的。”
这句话赵媛倒是认可的。
从自己认识段清寒开始,对方就仿佛永远滴水不漏。
像是完美的绅士,事无巨细的包办一切,所有自己想不到的细节,他都能考虑到,而且恰恰是这样的完美,好像给他镀上了一层无法接近的外壳,体贴,但疏离。
而现在,他居然会在这样的环境下,跟自己说那么多故事。
“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觉得——至少是那个时候的我觉得,”段清寒说,“走入一个人的世界是很困难的事情。”
“对我自己而言,其实我曾经在很早的时候就这么认为了,当时也浅浅给你提过一次,婚姻对我自己来说并不是必需品,只是我觉得,可能会需要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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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个人走进婚姻,意味着要了解对方的全部,至少大部分意义上是这样的。”
段清寒说,“老实说,我最开始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就开始觉得有点疲惫。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特别多的兴趣。”
“那你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赵媛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
毕竟像自己这种人,读书的时候就是最平平无奇的高中生活,当然说着平平无奇,却也不算无趣。
因为青春本身就是很珍贵的东西。
可是在刚刚听完段清寒说了这些,好像真的觉得,从他的视角里看,青春于他而言,甚至没有一点存在感,仿佛擦肩而过的一片随风飘过的纸片。
这种感觉太微妙,也太复杂,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来的人撞在一起,很小心地伸出触角,交流着两颗星球的一切。
“说实话,我快忘了。”
反正已经都把过去说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段清寒如实道,“我甚至不会去体验情绪,只会去适应当时的情形。”
“所以……我才会说那些话。”
赵媛指尖一顿。
“可能我这样说显得我很笨,或者矫情,”段清寒笑了笑,眼神终于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模样,“现在我再想一次,我也依然这么认为。”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与你更近一点,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努力——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男性应该如何追求女性,也知道这个社会上广义的追求是什么样的。”
段清寒每次在说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果然会用一种自我剖析,然后又自我整合后的方式表达,以前赵媛只是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过于认真,或者说极度理性,而现在想来,只是他是年少时候一个人孤独落下的习惯罢了。
在每一个自我剖析的夜晚里,有没有人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又有没有人告诉他应该往哪里走?
而段清寒还在说着。
“我知道书籍和现实中的人应该怎么做,所以我会做那些事,我会想着来接你,想着带你去看电影,想着应该多出现在你面前,这样至少你不会那么快的忘了我。”
“可是那些都是仅限于我认知中的‘我知道’。”
这一次,段清寒在最后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知道……”
段清寒用很郑重,也很认真的口吻发问,或者说是对自己告解和陈述。
“我不知道,段清寒应该怎么样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