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要紧事。我重病昏迷数日,朦胧间醒过几回,”珈兰道,“听见雨势浩大,雷声滚滚。方才听白姨说起,便想着,还未曾同你道过谢。”
“我……不过从心,何足称谢。”
“战时,我抱以必死之志,下手不曾留情。”她淡淡道,语气平静得好似在阐述他人生平,“想来这几日容州的安宁,是耿裕病入膏肓,性命危浅。”
白露说,近几日梁军那儿也是哀声戚戚,怕是她昏迷前下的一记猛药起了作用。梁军虽有名医,但于从未接触过蛊毒的梁国人士而言,怕也是十分棘手。
而此刻珈兰手中捏着的,正是白露制好的解药。
……
容州城的早市,比起玉京的要狭窄清冷得多。虽说两国已停战数日,可到底还是处于交界之所,先时奔走的百姓也只敢在旁的城池暂时落脚。
城中所剩的,大多还是那日城门上的熟悉面孔,只不过启了营生,重燃了些烟火气。
秦典墨独自走在人影稀疏的街道上,时不时撞见几个特地起早,来吃早点的同僚。他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捏着珈兰予他的小瓷瓶,转身踏入了府衙之中。
自容州成为两国交战的前线城池,容州的县令便不知所踪,想是战事起时混入了流民,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好在此时容州人口稀少,平时琐事无几,不过是几桩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反是秦家军驻扎后,因主将长时间不见人影,大些的事务阎家兄妹也不能自行决策,只好堆着送来了这里。
府衙后的书房有松林梅的木雕罩格,条几上供桌屏、花瓶,书桌上置了文房四宝,更有一处醒神的香炉,篆香缭绕。
烟云本是书房的清韵,能引人入高山流水的遐想。男子伏案阅卷,一左一右立着两人,昏黄的烛光打散了他们的影子,缓缓地、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秦典墨轻叩了叩木门,跨入屋内,当即便是要跪地行礼。
“你既来了,想是霜降醒了。”楚恒不曾抬头,只是瞥了眼即将燃尽的灯烛,笃定道。
“公子见微知着。”秦典墨到底还是跪倒在地,垂首恭敬道,“末将,叩请公子辰安。”
少年齐整的乌发用玉冠束在脑后,?黑白分明的双眼中透着清冷疏离。修长的手指握着笔杆,?洁白如玉,?骨节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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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声抬眸,眼下是一层淡淡的乌青,看来这几日也是折磨缠身。棕木笔杆被挂回了架上,砚台中残存的余墨倒映着楚恒憔悴的面容,迎合着明灭的烛光,堪比夜下深潭。?
“你既然来了,就看看这些。”楚恒将手拍在一大摞的信件上,目光一转,淡道,“我不好替你做主。”
“是。”秦典墨应声,将药品暂且塞入自己的袖中,随意取了一封拆看。
接连好几封信,落款皆是梁国耿家,纸张、字迹皆为一处。偶有几封不同,也是耿裕身畔的温先生亲笔,无一不是密送而来。
秦典墨怔愣了片刻,抬眸时,无意间瞧见了小寒腰间那柄银亮的长鞭。鞭上数道小口,还留有细细密密的血痕,干涸在难以快速清洗的缝隙里。
不等他发问,楚恒便招手示意大寒,推着他往书房外头去。
木轮轱辘轱辘地快要走远,秦典墨才骤然醒神。
“公子。”他回过身,手中攥着几封信,“属下,还有一事要禀。”
楚恒叹了口气,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说。”
“兰儿嘱托我,将此物亲自交到公子手中。”他顿了顿,还是老实地从袖口中取出那个瓷瓶,“她说,想来公子不会纡尊降贵前去,此物事关紧要,必得亲自交给您。”
小寒得令回身,将瓷瓶取了递到楚恒手中。白姨向来以瓷瓶装药,而其中,多味蛊毒之解皆是以棕褐色瓷瓶、红棉布瓶塞作记,再贴上一方标注,便不易出错。
这一瓶并未见任何贴条,不知是治疗什么病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