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扯着嗓子高喊,一路连滚带爬地率先跑了进来,拨开门口守着的护卫。秦典墨见状,只命了几人上前去搀年迈的太医院院首,几乎是架着他往里带。后头不远处,还跟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太医,拎着医箱领了药童,正慌慌张张地往这儿赶。
此时,楚渊已昏迷多时了。
金尊玉贵的长公子,耳中也忽而淌下血来,滴滴答答地落入地毯中。他已彻底没了意识,双唇发紫,双手双脚亦细微地抽搐起来。
太医一赶到,当即让几人退开,跪在楚渊身边,将病患放平在毯上。他探了探楚渊的呼吸,在药箱中翻找出一颗保命的丹药喂他吃下,这才撩了袖口诊脉。这厢是好几个太医跪在一处,林淑淇那儿却只有寥寥一人,胡乱喂了一颗百草丹,匆匆了事。
林淑淇用酒不多,只是被牵出了先时林后所下之毒,太医院又是被通过气的,再怎么治,也不能误了林后的旨意。楚煜环抱着自己的妻子,看她无力地仰着首,躺在他怀中,心中酸涩得不成样子。
事到如今,他楚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远处楚恒云淡风轻地坐着,原运筹帷幄的林后却六神无主,楚煜虽则不大管事,也不是个一无所知的蠢材。
那日宫门外,林淑淇问。
普天之下,你我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你就真的,不怨我在花烛之夜大闹,不憎我欺你骗你多年,不恨我二三其德,从不对你用心吗?
他曾以为,是林后与她说了什么,惹得淇儿怕极朝中的勾心斗角,这才有此一问。
原来,是林后的打算。
她是真真不顾念多年情谊,要将淇儿推了出来,作毒害老三的凶手、王权之争的牺牲品、史书上臭名昭着的愚妇!
“娘娘——”
大殿里顿时噤了声,无一不是在等太医诊脉的结果。
“长公子他……”
“如何?”林后身形颤抖,一把攥住太医的肩,问道。
“他服下剧毒之物,”太医喉头一动,显然是被林后的举措吓到,可还是实话实说道,“药石难医。微臣也只能……让他走得稍舒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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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林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原地。不远处的林瑶溪也是瞳孔微缩,显然不曾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林后召见林淑琪时,她是在旁的,自然也知道林后是如何同二公子妇嘱咐。那剧毒无色无味,连酒壶都是林瑶溪的父亲从宫外特地进献的,应是万无一失。这剧毒又怎会报应到楚渊的身上?
难道是二公子妇临时反水?
林后顾着楚渊无暇分身,又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冲昏了头,已没几分理智了。林瑶溪思索间,目光斜睨,却注意到,三公子身旁的婢子居然少了一人。她不敢出声,只装作十分担忧的模样,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姑母,泪水啪嗒一声夺眶而出。
她刚被赐婚,怎能揭自己夫婿的秘辛,岂不是为自己将来添堵?
不远处林瑶溪的父母,无声地瞧着堂上这一幕,心中竟有了一丝松快之感。
眼见楚渊又涌出一口血来,林后愈发红了眼,命几个宦官将人挪到隔壁人少的小间,叫太医再仔细去瞧一瞧。一堆人簇拥着半晕半醒的楚渊离开,林后心底一沉,目似淬毒般,恶狠狠地射向一旁羸弱的二公子妇。
林淑琪轻咳两声,挑衅般回望着林后,唇角的鲜红触目惊心。
数千焦灼担忧的目光向林后袭来,她扶着春红站稳了身子,发髻歪斜,哪还顾得上什么体面。朝臣的眼中皆是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惶恐,如同被围困的野兽,恨不得寻个缝隙钻了进去,看不见才好。
殿前的瓷瓶内光秃秃地插着几枝残花,除了白梅馨香的花蕊,再寻不着花瓣的去处。地上一早被吹散的白瓣遭多人踩踏,枯败的枯败,堆砌的堆砌,凄惨得如同那日满目苍白的殿宇。
白梅如雪,铺就地上,满堂声色,服黄金、吞白玉。
“来人!”林后怒声道,“将这贱妇!拖入宫中死牢,以待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