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傲慢与叛逆大胆早已被时间和鞭子磨平,剩下冷漠与麻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覆盖着韩子衿的全身,被痛苦洗刷过后,他冷冷一笑,笑自己太痴太傻,“玄冥祖师与我毫无关系,他不是我的小叔叔,也不是什么英雄,不过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乱世魔头罢了!”
他乖乖地跟着人贩子走了回去,甚至于太过决绝,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若是他回头,或许就能看见罗沐阳归来的身影,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自那会儿开始韩子衿打心眼里厌恶自己,觉得自己真是幼稚无聊。
与罗沐阳再一次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叔叔每天都会在门口等他归来……
罗沐阳回到百鬼崖,却见被几个小孩堵住的小洞门,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碎嘴道了一声“胆子真大”后,又亲手将堆叠起来的小石块一一清理干净,重新等待韩子衿的到来。
或许,他来过。
后来的三年里,韩子衿再也没有顶过一句嘴,或者说,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看着大孩子们一个个被插了草标安排到集市上贩卖,自己却因为太过瘦小而遭人白眼与嫌弃,从那一刻起,他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就是被卖进府宅,做那低三下四的奴仆,也心甘情愿。他的梦想从儿时的大英雄,变成了能吃饱饭的奴隶。
可是精神上饱受人贩子的折磨,日日的猪糠让他饿的直不起腰来,他甚至在人贩子的洗脑之下忘却了自己的姓名,忘却了自己的过去曾经,人贩子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自己是个弃儿,是被亲人抛弃的无用之人。
可以说,韩子衿的童年在离开百鬼崖的那一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高高在上的少爷,玄冥祖师手心的宝贝,在一夜间流落至蛇鼠蛮荒,堕落成无人问津的囊下臭虫。
直到七岁那一年,他看着老贩子将梦寐以求的草标插在了自己满是虱子的头上,心中却像是顶着一顶皇冠般的高兴。
他像是御驾亲征的王,又像是动物园里准备放归自然的野兽,对外面的阳光充满了期待,却又觉得万般刺眼。
站在标价台上,他的眼神游离于来来去去的人群,听着人贩子最终津津乐道对自己身体的夸奖,他的心里闪过一些转瞬即逝的快感,可惜,这种快感很快就被隔壁摊口的杀鸡声打破,他与砧板上满眼惊恐的雄鸡对视良久,好似在诉说着各自的遭遇……
直到溅起那一脸的鸡血,他在清醒过来,自己也不过是砧板上任人宰割,明码标价的鱼肉罢了……
他凌厉地看完杀鸡、拔毛、开膛破肚,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脸上更是呆滞又麻痹,浑浊的瞳孔下映射出的,竟然全是自己……
小主,
麻木多年,饱经风霜洗礼的脸上,却愁苦无光,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过路的人或是斜眼瞟了一眼,看见这副苦瓜脸,催促着赶紧离开;也有前来攀谈价格的,捏着他的下巴细细端详一番,摇摇头觉得太过呆傻。
直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仆驻足在他的面前,眯起眼睛在一丛耀眼的光芒中找到了他这一缕瑕疵,欣然将他领了回去,带回到了硕大无比,富丽堂皇的程府。
于韩子衿而言,自己的“美好生活”即将到来,至少,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可在程孟道的眼里,他的归宿,只有厨房里时时刻刻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蒸炉。
韩子衿被带到了程府,他谨慎地用余光瞟动四下,眼神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好奇。
他被径直带到了后院,老奴唤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壮士,强行扒下他身上仅有能遮盖住的一块破布,又挑来一桶冰凉的河水,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从头顶直接灌了下去,换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韩子衿颤抖着身子,双手双脚 交叠在一块使劲给搓动着,咀嚼着从心底不断钻出来的寒气,凉意很快侵入骨髓,遍布在全身每一个角落,就连内心深处也开始泛泛作痛。
老奴在一旁站着,使唤四个壮丁将凉水一桶又一桶洗刷韩子衿三四年都未清洗的身躯,淡淡威胁道:“都给我洗干净了,要是把虱子带给小公子,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韩子衿被换上了一件得体的衣裳,趿拉着一双并不怎么合适的破洞鞋,被带到了程家校场。
“小公子!”老奴邻过韩子衿给坐在马背上的程靖行礼。
韩子衿不敢抬头,可是听声音也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娃娃。
“老东西!你差点惊了我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