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国法只是一行空文,落到实处就大变样了,百姓的负担,往往需翻几倍。
只说国初之时的土地丈量,丁口统计之事,本就是项浩大工程,如果不是国朝鼎盛,行政有力之时,万万不敢作此想法。
就算下了决心统计,田亩也是有肥有瘦,年岁难免有丰有歉,到底怎么衡量?又该谁来衡量?
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实在数不胜数,记到最后居然发现,小户之家多是肥沃水田,大户之家却是贫瘠旱田为多。
一年夏秋两税的大头,还是要着落在小户人家。
除非大灾大疫,官府可不管你今年收了多少粮食,一律按册收税,至于转运损耗,淋尖踢斛,干湿刁难,实在无法一一道来。
这还只是国朝正税,还有地方州府之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其余税收,诸如粮食买卖,房屋修缮,差役脚钱、鞋钱,统共十五六项。
就拿耕地的牛来说,购入牛犊要交买卖税,养牛要收草料钱,生了小牛要交生息钱,牛死要收皮货钱,只一头牛从生到死,能收百姓四次钱。
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正税的四五倍之数。
这还是太平光景的年代,一个庄田农户,脸朝黄土背朝天,豆大汗珠摔八瓣,从年头一直忙到年尾,能落一个三四成在自己袋里,就算是个丰年了。
便是每年一收的人头税,也因豪富之家蓄奴成风,接纳投献之家,隐瞒人丁户口,导致地方政府收缴困难,只好又把主意打到小门小户上面。
国法规定一个成丁每年两百文钱,落到百姓头上,也需要翻好几倍。
如果只是交钱纳税倒还算好,年成好时多些积累,也能应付过去,
偏偏还有那挖矿开渠、筑城建库、搭桥补路,乃至从军运粮诸多徭役。
不仅耽搁农时,还需自筹衣食,其中负担丝毫不少于一次粮税,有钱人家花钱买役,贫穷之家只能认命,碰上路远或者延期的时候,免不了破家竭产。
陈家老幺便是这种情况,本是为了钱财为他人顶替劳役,却不想遭遇延期变故,最近大半个月节衣缩食,也落到个盘缠用尽,几乎无以果腹的情况。
与他一样遭遇的,少说也有三五百人,纵然散尽千金也难保得他们安生。
李大狗摸了摸怀里腰牌,有些自嘲,‘一个挂名六扇门的铁牌捕头,实在没甚用处,看来今晚免不了得去一趟县衙,和那拍脑袋决策的县令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