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就亚瑟这些天在德意志境内旅行的见闻,他又得出了一个相当反常识的结论。
在德意志,尤其是从1797年就施行了强制义务教育的普鲁士,其境内学校的覆盖密度,不论是大学、中学还是小学,再加上民众的识字率要远高于不列颠。
但是与高识字率相对应的,却是普鲁士远不如不列颠繁荣的经济水平。
甚至连许多容克地主都过着相当一般的穷日子,更不要说替这帮地主干活的普鲁士农民了。
而且在教育方面,不列颠的投入不仅比不上普鲁士,也比不上海峡对岸的法兰西。
今年法兰西在基佐的主导下刚刚通过了《教育改革法案》,而不列颠在这方面的努力则无限趋近于0。
虽然在民间层面,不少有识之士都在积极创办伦敦大学这样的教育机构,但是相较于德意志和法兰西这种政府主导的教育革命,不列颠政府似乎并没有大力普及基础教育的意愿。
在英国的传统观念当中,教育这个单词等同于古典教育,而古典教育则是贵族的自留地,是一种高尚的事业。
也正因如此,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这样的传统大学才会极其敌视与他们教育理念不同的伦敦大学。
然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不仅仅是贵族的看法,也是不列颠民众的看法。
大部分英国人都认为,有没有接受教育都不影响他们在工厂干活,也不影响他们在田地里扛锄头。而且就事实而言,好像也确实是这样的。
而不列颠对普及教育的不重视也就导致了一个相当离奇吊诡的现象。
在欧洲大陆上,不论是法兰西还是德意志,学生都是自由改革的急先锋,每次大规模的抗议和起义当中,都能见到这群年轻人的身影。
而在不列颠,好像农民、工人、市民组织的运动屡见不鲜,但是唯独没听说过有什么学生主导的运动。因为在伦敦大学创立之前,不列颠只存在古典教会大学,而且即便是古典教会大学的数目也极其稀少,因此学生压根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所以,即便是在革命运动层出不穷的19世纪,亚瑟也是直到今天才近距离观察到学生们是如何在这些运动中发挥作用的。
但,还不等他细细琢磨这些学生们的心理活动与基本诉求。
忽然,只听见砰的一声,酒馆的大门被人猛地踹开。
刚刚还喧闹嘈杂的酒馆立刻陷入寂静之中。
紧接着,是硬质马靴踩在地板上的脆响,紧接着,便看见一位脚踏硬质高帮马靴,披着长至膝盖的深黑色双排扣大衣,下着深色直筒裤,头顶德意志地区标志性军帽‘Pickelhaube’的男人背着手、慢慢踱步走进了酒馆。
《德意志钢盔军帽Pickelhaube》
他的帽子上还镶嵌着一枚金属徽章,对于英国人来说,那枚徽章并不陌生。
那是一枚两头站立的金黄狮子簇拥着鲜红王冠的盾徽,这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与汉诺威王国的共同统治者汉诺威家族的纹章。
而徽章下方的飘带上写着的汉诺威王国的格言——Gott mit uns(上帝与我们同在),以及他胸前闪闪发光的徽章则说明了这位先生的身份。
他是一名汉诺威王国的警察,并且还是一位警察局长。
只见他右臂高举,随着白手套的轻轻转动,一群手持警棍的哥廷根警察立马像是闻见血腥的鲨鱼那样鱼贯而入,将酒馆里的学生们围的严严实实的。
局长先生也不说话,他只是在酒馆的木地板上轻轻踱步,快要凝固的空气中只能听见马靴踩在地板上的咯哒咯哒的响动。
他那双如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全场,每一个与他视线相碰的学生在巨大的压力下,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脑袋,浑然没有了刚才慷慨激昂的态度。
局长见状,嘴角浮现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待这帮胆大包天的青年人,必须从一开始在气势上压倒他们,否则之后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