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伯看到这行公式,又扭头看了眼实验数据,禁不住哑然失笑道:「之前纳维先生和科里奥利先生写信来说,您是个数学方面的天才。当时我还不相信这句话,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真是一点没说错。」
而欧姆看到亚瑟写下的公式,更是激动地拳头都捏紧了。
这并不仅仅是由于亚瑟表达了对实验数据准确性的认可,更是由于亚瑟居然直接写出了"电阻"这个词。
要知道,他在《电流的计算》当中广受攻击的原因,便是由于他提出了"电阻"这个新概念。
在这个时代,电学仍然是一个新兴的领域,许多基础概念尚未完全确立。再加上,由于大部分研究者缺乏足够精密的实验设备来测量电压、电流和电阻之间的关系。因此,电阻的概念并没有被科学界广泛接受,更不像后世那样明确。
而作为不列颠电磁学的二号人物,全欧洲电磁学的学术权威之一,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敢于写下"电阻"这个单词,便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了。
亚瑟打开实验桌上的电流开关,轻描淡写的将雪茄头往电火花前一凑,明亮的火星与淡青色的烟雾在实验室中缓缓升起:「我支持乔治·欧姆先生的论证结果。」
欧姆听到这句话,一瞬之间,压在他身上整整六年的负担仿佛一下子便被抽走了,他的小腿略微有些发软,以致于不得不扶着实验桌才能勉强站立。
韦伯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了欧姆的动作,但是他却故意当作没看见似的,同为自然哲学研究者的韦伯当然知道亚瑟刚刚的那句话对于欧姆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并不想去打扰激动的欧姆,因为他害怕这位先生会忍不住哭出声,这样的话对欧姆就太不尊重了。
韦伯温和的笑着说:「我虽然也支持欧姆先生,但是我想……您要不还是做个实验验证一下吧?」
亚瑟知道韦伯这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不要妄下论断,否则最后出了错,那学术声誉可就全完了。
但是亚瑟可不管那么多,他不想做实验。如果按照阿加雷斯的话说,在跟着法拉第先生出论文的时候,他这辈子的实验都已经做完了。
而且,就算要做,高斯那边不也已经开始动手了吗?他何必要跟着瞎掺和呢?
亚瑟默默地又抽了口烟,反手又把法拉第的名头拉过来背书。
「其实我在追随法拉第先生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无数次类似的电路实验了。在那个时候,我便已经模糊感觉到了电流和电压的关系,只不过我那个时候还没想到可能存在"电阻",所以一直找不到解开谜团的入口。而在阅读了《电流的计算》以后,我的所有疑惑都解开了。所以,我不需要再进行什么实验验证,也可以申明我的立场,我,亚瑟·黑斯廷斯,支持乔治·欧姆。」
欧姆原本就在强忍着情绪,此刻他听到亚瑟再次复述了他的立场,这位四十多岁的巴伐利亚汉子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双手掩面,一边哭一边止不住的道歉:「抱歉,黑斯廷斯先生,韦伯先生,我……
该死,我……」
韦伯看到这个情况,笑着困扰的挠了挠头:「欧姆先生,您不必说了,我懂您的感受。而且,我相信黑斯廷斯学监肯定也能懂,毕竟他是法拉第先生的助手。」
亚瑟知道韦伯说的是什么意思。
之所以对方要强调法拉第,那是因为法拉第早年时曾经被诬告学术抄袭,并和欧姆一样,由于不算太好的家庭出身而备受攻击。但是由于法拉第先生自身的学术素养确实过硬,所以他最终挺过了那段困难时期,并成功证明了自己没有抄袭,还因此而名声大噪,最终成为了英国最受尊敬的科学家。
韦伯看到面前这个比他们年长的男人哭的泣不成声,他一边替欧姆感到高兴,另一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于是只能没话找话的冲亚瑟挤眉弄眼:「您……学监,您看欧姆先生远道而来,总不能验证个实验便让他回去吧?」
亚瑟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欧姆回去,因为他原本便不是把欧姆叫过来专门做个实验的。
亚瑟开口道:「其实我从到达哥廷根开始,便一直在思考在哥廷根建设电磁学培养体系的问题。我来到哥廷根大学担任电磁学教授是出于国王陛下的授意,在哥廷根开拓电磁学这个新领域更是王国政府的决议,所以我们必须要把这门新学科建设的尽善尽美。但是,单凭我一个人,想要把电磁学发扬光大,终究是不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