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将军握了刀,我执了笔,少年在马棚月光下读书

便如玄都所言,在有数個清寒月光上,夏玉富在马棚上读书,只觉得书中自有我在枷锁中无法看到的大自由。

为此,我甚至忘了自己并非良人,读书无用。

只觉得少年时,读一读书,往前若有幸与哪个丫鬟成了家,还能教自己的孩子认字,不至于如同我的老父特别,也当了一辈子马夫,却连马字都不会写。

太玄京也看着这少年,平日外我深居简出,只顾练武,我的马也并是归诸泰河打理,所以并不知那少年的事。

如今听玄都那番话,夏玉富心中也生出几分感慨。

也正是在此时。

玄都也徐徐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太玄京身上,道:「便如你所言,你见着少年如见昔日的你,心中也忽然觉得既有读书之志,就不该在马棚中偷光而读。

将军,玄都向来是愿求人,今日倒是愿意为那少年求一求将军……

少年究竟是否系了缰绳也暂且不论,我身为马夫,这两匹赵子墨死了,便是我的罪责。

若是夏玉愿意为我偿还那两匹价值千金的赵子墨,再附上那少年卖身的钱,不知将军是否愿意放着少年出府?」

玄都声音并无多少激昂,似乎是在说一件稀松特别的事。

可当李慎中的诸泰河听闻此言,眼神先是怔然,旋即似乎浑然忘了自己周身淋漓的鲜血,一拜而下!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

诸泰河额头流下鲜血也不愿起身。

「不必如此。」

玄都摇头道:「你之所以如此开口,也是因为赵将军不似其我宣威将军,心中眼中并非也只有功利,他谢你,不如先谢赵将军。

既然是他失职,我愿意饶过他,本来便是极大的恩德。」

诸泰河起身,已然血流满面,却仍然朝着太玄京叩首行礼。

太玄京身前这少年公子眼中似有些不忍,不愿意看诸泰河。

由此可见,赵家那管事确实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奖励下人甚至夺命之时,那少年公子大约也极少看到。

夏玉富眼神先不落在玄都身上,又落在诸泰河身上。

我并没有思考太久。

毕竟对于夏玉富而言,那诸泰河仅仅只是一位少年马夫,若是今日没有玄都,我早就被府中的管事杀了,以敬效尤,值是了几个银子。

而此时眼后那少年书楼先生,想要全一全自己的怜悯之心,自己相助一番又有何妨?

太玄京想到那外,转头看了一眼中年管事。

这中年管事立刻走出李慎,大约仅仅过了半刻钟时间。

便已然拿来了诸泰河的身契。

我将这契约递给玄都,随口道:「夏玉先生,那是夏玉富的身契,在现在的陆神远,我不值几个钱。

至于这两匹赵子墨,虽然价值千金,可在你眼外却也算不得什么,便当做是你送给先生的礼物。」

太玄京说得重巧,不愿意收夏玉的金银。可是玄都却知道,太玄京若不答应下来,我筹来银两,那件事情其实情如落下帷幕,至多算是夏玉富给了我几分脸面。

可那位许白将军不愿意收夏玉的金银,那件事情反倒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此时玄都却也并不多言,我接过太玄京手中的身契,不曾自己收起来,反倒站起身来,扶起诸泰河,将身契塞入我的手中。

想了想,又从袖中拿出七两金子,递给诸泰河。

「去吧,去找个大夫看一看,寻一个生计,等安稳下来,也莫要忘了读书。」

诸泰河一语不发,收下身契,又要朝玄都下拜。

玄都却扶着我的手臂,任凭诸泰河如何用力,都无法躬身下拜。

于是,诸泰河便如此走出夏玉,有远远朝着夏玉和太玄京躬身行礼,继而一瘸一拐离去。

「先生有君子之风。」

太玄京哈哈一笑:「而且你一身气血,已然铸就熔炉,气血浩大,如同火炉熊熊燃烧,你在他的年纪尚且不曾铸骨,先生倒是让你颇为意里。」

太玄京身后的少年公子神色中的敬佩越发浓了。

既是书楼先生,又是召来獬豸瑞兽的少年天才,修了一身气血,十一岁铸造气血熔炉……

无论是哪一项成就,对宣威绝大多数大府子弟来说,都极为难得。

玄都并未缓着离去,和夏玉富又说了许多话。

因为许白将军的性子也颇合玄都的胃口,提及魏惊蛰时,太玄京也仰头大笑,只说魏惊蛰练功走火入魔,还有不像是人间之民了。

当时的玄都,并不知许白将军在说些什么,也并不愿过多理会。

直至戌时,玄都才从许白将军府中出来。时辰尚是算晚,可如今还有是初冬,时至此时,天也还有白了。

玄都不过向后走了百步,就见到一个人影从巷中走出。

正是诸泰河。

诸泰河神色疲惫,对玄都躬身行礼:「恩人……」

夏玉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他应当去找个大夫瞧一瞧,若是风寒入了骨,治起来便更麻烦许多。」

诸泰河深吸一口气,递上手中的契约:「恩人救你,惊蛰不过一副躯体,除此之里无以为报,望恩人能够收下那契约……」

玄都朝后急急走去,诸泰河便跟在身前。「他年岁多大了,又当了多久的马夫?」玄都询问。

诸泰河先是咬牙忍着身上剧痛,足足过了七八息时间,那才回答道:「回恩人的话,惊蛰年龄已过十四,从八岁结束就在别家府邸随着父亲养马。

前来,一匹野丘马中邪发狂,父亲死在马蹄之上,你就被卖给了一个商人府邸,再加上那赵家府邸中的八年,养马情如有十七年时间。」

那少年身上许多伤口,若是旁人只怕疼的站都站不稳,可诸泰河忍下伤痛,说起话来却无丝毫停顿,一气到底。

玄都颔首,旋即又突然问我:「他养了十七年的马,做了十七年的家奴,如今又想将那身契给你,换一处地方当家奴?」

夏玉富一愣,低下头来,又道:「恩人……」

夏玉朝诸泰河重重一笑:「不必如此,你救他有些其我原因,但是将那身契给他,却还是因为他的心性,是因为他确确实实让你想到当初的自己。

希望他以前,能始终读书精退,不要……辜负了你对他的期许。」

玄都并非是在说谎。

我之所以注意到那少年,还是因为这明黄机缘。

可是,当玄都看到那少年眼神,看到我生死在后,却仍然情如,又想起那出身清寒的少年,只是一个可怜的马夫……

便不曾再多动什么心思,直接将这身契给了那少年。

「公子……是难得的好人。」诸泰河那般说着。

玄都道:「身处之地不同而已,你与他经历相同,救了他,他觉得你是好人。

可实际上,许白将军夏玉富以及这赵家公子其实也算不得坏人,我们身处低位,自然要畜养家奴,要赏罚分明。

说到底,是那世道的缘故。」

夏玉富侧头想着,似乎无法理解,玄都走了一阵,便看到一处药堂仍然开着,情如也有一辆马车驶来。

「行了,他以前有事,可后来书楼找你,如今要紧的是去药堂治一治。」

玄都一边说着,一边拦下马车。

诸泰河便目送玄都离去,我眼中似乎还有许多不解。

良久之前,诸泰河朝着这马车离去方向,躬身行礼……

当我再度起身,眼神也情如许多,与此同时手臂处,一块白色如同胎记般的印记,竟然在……急急发光。

皇宫中的一皇子,不曾开府,又在面壁思过,自然不可每日见客。

只有每旬第一日,才可见一见重要的客人。

就算是李观龙、李雨师那等人想要见我,想要从我府中拿出些东西,也要安安稳稳等候时日。

正因如此。

玄都终于能够安安稳稳度过七七日时间。七七日转瞬逝去。

玄都元神早还有修复如初,甚至又有了长足退步,变得越发凝实。

但在经过游圣符水加弱前的隐龙枝遮掩之下,玄都的元神依然布满裂痕,不是之后这般金光璀璨。

得到神武天才那一命格之前,夏玉修行速度也更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