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陆景还在十里长宁街陆家府邸的时候,他做下诗文,也以此为借口,为前世那些诗人扬名,也以此脱去了自己的困境。
而他刚刚获得登仙体魄时,也曾有仙境大开,仙人入梦,迎他过天关,入仙境,只是那时夫子现身,登仙一事也就就此作罢。
「却不曾想在方才的险境之后,我竟莫名其妙见了天上仙境。」
陆景远望着广阔的仙境,却无仙人来迎,他也未曾看到仙人的踪迹。
他正在疑惑,却看到远处诸多仙境云雾之间,竟然有一处砖石砌成的朴素高台也耸立于这浩瀚虚空中。
那高台上,种满了杏树、桃树。
此时杏花飘香,桃花盛开,又有良田数亩、草屋一座。
草屋前方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桌案。
桌案上,燃着檀香,摆放着古琴,又有十分寻常的笔墨纸砚。
桌案前,则坐着一位身材高大,身穿灰袍的老人。
老人长须直落,慈眉善目,正低头写着什么。
陆景看到这老人的一瞬间,身子都不由轻轻一颤。
他下意识走上那高台,来到老人面前。
「你来了?坐吧。」
老人招呼陆景入坐,又起身回了草屋,拿出一壶茶与两个茶杯来。
「这茶叶是我种的,你来尝一尝。」
老人焚起新的檀香,又为陆景煮茶。
直至此时,陆景才回过神来,他连忙双臂大开,又双掌合拢躬下身去,执弟子礼。
「夫子……」
夫子一丝不苟,轻轻点头:「有朋自远方来,我只以茶水为礼。」
陆景左右看去,只觉这高台周遭一片烟雾缭绕,坐在高台上,莫说是周遭那诸多仙境,就连辉煌到极致,如同一轮太阳般闪烁光辉的明玉京都看不到片砖只瓦。
「这些楼阁、城池不论白日昼夜,都这般光芒大作,我如今老了,看到些光便睡不着,索性种了些杏树桃花挡一挡。」
夫子说起话来十分温和,面容不见苍老,皮肤也如婴儿一般细嫩,再配上长须,看似平常,却又自带着一股难言的气质。
「夫子……这里是?」
「你并非在做梦,这里
便是人间无数人仰望的天上。」
夫子亲自为陆景倒茶,陆景缓过神来,微微起身,以示礼节。
「不必多礼,你虽然年少,可却是书楼的先生,也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你我之间有着许多渊源,往后……也许还能再见。」
「往后再见,也许就不是我召你上天了。」
夫子这般低语,又示意尝一尝这茶水。
陆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只觉得苦涩难当,其中又带着一丝怪味。
夫子见陆景面无表情,眼中竟少有的露出些期盼来:「怎么样?」
陆景本想要说些好话,但此刻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至圣,在这位真正的圣贤面前,陆景犹豫了一番,最终只委婉道:「夫子……陆景平日里并不常常品茶,品不出茶水的好坏。
只是这茶水入口颇为苦涩,倒是不合陆景的口味。」
夫子出乎意料的点点头,叹气道:「也不合我的口味,这还是我改良多次的成果。
我最初登天,自己种出的茶水便如同泔水一般,难闻又难喝。
后来我苦心钻研四十余载,这才可以勉强入口。」
陆景沉默了一番,下意识想起那种种仙境中异香扑鼻的花卉……
夫子登天,便是喝好一些的茶水都这么难?
与他相对而坐的老人似乎看透了陆景心中所想,他徐徐摇头,道:「我登天最初,那些仙楼的楼主,乃至帝座之人都曾经为我送来许多茶酒。
只是……天上的茶酒,我不愿意喝,也就都推辞回去了,他们的待客之道,倒也无可指摘。」
陆景心有不解,夫子并没有多做解释。
「你既有这般可以登仙的天赋,如今又得悟剑魄,我身为书楼的长辈,总要见你一见。」
夫子叹气道:「而且我在天上待的太久,既不愿与他们说话,人间可登天来看我的人中,有些人已死,有些人被仙人所阻,有些人厌恶仙境不愿前来……
你今日元神登天,与我说一说话,也算是一件好事。」
陆景张了张嘴。
他不曾想,原来能够以双手撑开天关,被天下无数人尊为圣贤的夫子也会觉得孤寂。
「既然如此,夫子为何不回人间?」
「人间有许多人在盼着你归来,总比在这天上孤身一人要好上些。」
陆景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道出心中的疑惑。
夫子抿了一口苦茶,闪烁着晶亮光芒的眼睛微微眯起,轻声道:「我身在天上,便可压一压这天,他行事时……才不敢太过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