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替你按一按,你也莫要再多想了。
南风眠仍然闭着眼睛。
「也许是好事?」月轮还在说话:「也许是公子的府中添了新丁,也许是与公子要好的人升了官、发了财、涨了修为,又或者……太玄京里想念公子的姑娘出了嫁。」
「最后这件可不是什么好事。」南风眠争开眼睛。
月轮见南风眠不再沉默,脸上带笑,并不多说什么,仍然温柔的揉搓着南风眠的眉心。
「不过升官发财破境倒有可能,我在太玄京中有位义弟,那可是一等一的天骄,等我们回了太玄京,我好好让你见一见。
「我见过了。」月轮笑道:「我在马车上看过一眼,但是修行者高来高去,距离远着些,没有看得太真切。
「不如……公子,我们这就回去吧,去看一看公子的故乡生了哪些变化,公子也好见一见家中的人,见一见你那个义弟。
南风眼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醒骨真人,侧头询问月轮:「你不希望我为你报仇?」
月轮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本来是希望的。
月轮柔声道:「月伦本来的生活比不得大府中的小姐,可终究有一个当官的爹,爹娘恩爱,也极疼爱我,平日里不至于忍饥挨饿,偶尔还能穿一身好衣服,买几盒胭脂。」
「后来……这些都没有了,爹娘因我而死,我心里满怀仇恨,心中也期盼着公子能为我报仇。
「可是啊……公子,你救了月轮的命,明知月轮的血对修行有奇效,却也从不愿让我流血,每日使唤我也只是让我心中多几份依托,让我觉得我有用于你,让我不至于总是害怕你会弃我而去。」
「所以,我不愿报仇了。
月轮平静的说着:「齐国的世道下,何人不在一声声恸哭中活着?
我如今尚且能哭,若是你死在了那白骨宫阙之下,我只怕就不会哭了。
「公子,我们一同回太玄京吧?天下那些有关道义的事总不能总让你做,你之前做过一件大事,就没有愧对腰间的长刀……齐渊王他……」
「月轮。」南风眠打断月轮的话,他伸出手来,捉下月轮的手,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野草。
「野草都活不下去了,白骨宫阙前的长道下,是一座万人坑。
「最初,我原以为齐国不过只有齐渊王残暴,如今来了齐国,才看到齐国满堂诸公,竟然皆是魑魅魍题。
南风眠又将那野草放入口中,看着月轮问道:「你可知真武大帝?」
月轮有些茫然。
南风眠缓缓抽出醒骨真人,一缕清风流淌在醒骨真人上,竟然比他离开太玄京时,还要来
得更加清澈,却又更加锋锐。
「真武大帝也曾经游走天下,斩魍魉万千,而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梦中见真武
「尤其是昨日,我梦到真武大帝持剑去了那白骨宫阙,斩去了七层楼宇,令那楼中的邪魔尽数化作无辜的残魄!」
「我还梦到地上的楼阁崩塌,梦到我南家那一柄斩草刀生锈,梦到身着白衣、腰佩刀剑的故人扛着真武山砸碎了一条长河。「梦中我见真武,可我却总觉得……真武也在梦中见我。」
南风眠眼睛发亮,道:「我梦中的真武大帝周行六合,威慑万灵,梦到他灵通乘风起,虚玄若镜清!」
「可那真武大帝若是梦到我,我煞有其事的配刀前来齐国,不过看了两眼白骨宫阙,看了几座万人坑,便吓得屁滚尿流,滚回太玄京,那我岂不是太过丢脸?」
南风眠学着陆景一般咪着眼睛:「更何况我已夸下海口,若是一刀不出就回了太玄京,与陆景喝酒的时候,难免会被他耻笑。
月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南风眠。
她未曾多言,只是低头收拾着桌子,心中却在自言自语。
「公子,你不是怕人耻笑的人,更不是为了脸面不愿回太玄京的人。
「你见了那万人坑,见了那白骨宫阙,就更不愿意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
「我横竖都与你一遭,不论生与死。
今生无法报答你救命之恩,只能与你做些饭菜。
朝歌传说里,若是一同死了,来生就能够一同活。」
「不过倘若能一同活在今生,自然最好……人总要有些期盼才是。」
养鹿街空山巷的小院里。
陆景坐在椅子上,身旁的小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少爷,第二碗可要我多放些茴香?」
青脸上带着笑,她挽起衣袖,白皙的脸从窗中探了出来,看着正在吃面的陆景。陆景吃得慢条斯理,却好像顾不得说话,嘴里有些含糊。
「多放些。」
「第三碗再放些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