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指轻轻抚弄葫芦,“不知道今日若是斩了大天狗,万妖山主是否会找小女子的麻烦呢?”
“哈哈,何必这么认真呢?”
犬未央立即认怂,满脸堆笑道,“今日之战,本是小许县令与一目五的主谋,在下不过适逢其会。”
“姓许的小子就在这儿---”
说到这儿,犬未央伸手一招,将许朝宗隔空擒来,随手扔在地上,“各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许朝宗不过武夫六重的实力,在大天狗的法力束缚下,全无反抗之力。
此时,他看向叶知秋的眼神里,有羡慕,也有嫉妒,唯独没有惧意。
“次毛,老许,你小子为啥坑本少?”一道嚣张跋扈的怒喝,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正是章三少赶到。
在他身后,幸存官吏押着周华炳,协同丁氏一家,全都跟了上来。
许朝宗瞥了章三少一眼,冷然道,“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
事到如今,他机关算尽、棋差一着,自知再无幸理,与此前趋炎附势的态度相比,已是截然不同。
“混账!”蔡英祈圆脸涨红,怒声呵斥道,“朝廷养你育你,章刺史、李郡守待你不薄,你怎能忘恩负义?”
“这么些年的圣贤之书,难道全都读到狗身上---”
话一出口,他警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扫来,急忙改口,“全都白读了么?”
“朝廷养我、育我?!”许朝宗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愤懑之意。
“许某生于贫困之家,自幼艰辛。”
“父母在地里辛苦劳作一年,所得不及权贵者一餐之费。”
“更有里正村老,手握些许权力,却横行乡里,以朝廷之名,加收苛捐杂税,甚至淫人妻女,就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许某的大姊,在十岁之时,即被村老糟蹋,惨死户外。”
“家父上门理论,竟被乱棍殴打致死。家母告到县衙,非但冤屈不得伸雪,更被当场施以杖刑!”
根据帝国律法,杖刑不分男女,都要当众褪去裤子行刑,对人尤其是女人,乃是极大的侮辱。
“家母有心寻死,却为了许某一命,忍辱偷生,直到许某进入太昊书院。”
他进书院那一年,许氏投河自尽。
场上的淮阳众人---
往日只知许朝宗家境贫苦,性格孤僻,却不知道他家里竟然有过这些惨剧,当即沉默下来。
丁氏夫妇对视一眼,心生愧疚。
就连赵天佑,也不知如何是好。
“山野小吏虽有不堪,但朝廷大体总是好的。”蔡英祈不甘示弱,继续道,“你报家仇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卖国?”
“朝廷大体还好?”许朝宗冷笑。
“蔡胖子,你久在官场,这朝廷好与不好,你最清楚,愚弄黔首那一套,就别拿出来献丑啦!”
“至于你所说卖国之事,当然是朝堂高官最为擅长。”
“二十年前南北之战,数州之地、千万百姓毁于一旦。”
“割地赔款、献上公主的,可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帝王!”
“与其相比,草民哪有什么可以出卖的东西?至于许某,虽然小有权力,却与之相去甚远,实在惭愧!”
“放肆!竟敢诋毁圣君!”蔡英祈气得浑身哆嗦,忍不住大声呵斥。
许朝宗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并不搭理对方的指责,继续道,“许某家祖,在该役马革裹尸!”
“可恨他为国捐躯,不但未得半分封赏,家产还被地方官吏巧取豪夺,许某家境自此衰落。”
听到这里,丁乘鹤心情极其复杂,有愤怒,有同情,有惭愧。
他虽然在淮阳执政十年,但二十年前的旧事,他也不大清楚。
“许某倒是想要爱护这帝国、这朝廷,但这朝廷---”
“可曾爱护过许某半分?”
许朝宗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到最后已呈慷慨悲歌之势。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
叶知秋仰天长叹,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