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云姨,血雨,近海大妖(大章-求订阅)

当晚。

青木州,州牧府。

周池鹤微带诧异地看向不远处的女子,道了声:“鹅梨,此事可准?”

周鹅梨已按着和主人商量好的,把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此时,她冷冷淡淡地抚着长刀,道:“第一次,他拒绝,是因为王丰扬太怠慢了,人家一眼看出王丰扬名为招揽,实则只是为了讨好相爷,他自然拒绝。

第二次,他展示出了他的天赋,我们便诚心邀请。

比起执掌兵权的勋贵,与皇权盘根错节的将军们,你们这样的读书人其实更该在一处。”

周池鹤沉默了下。

“读书人”三个字,唤醒了他许多的记忆。

他赞同地道了声:“是啊,我们都是靠科考慢慢上位,不知何时就竟也成了家族。

我还记得在我考中进士之后,需得四处摆宴,四处拜访。

送喜报,谢座主,拜宰相,烧尾宴,探花宴,题名宴,欢庆宴种种名目。

欸,而摆宴几乎耗尽了我周家的家财。

可能怎么办?

别人都办了这些宴会,我能不办?

但鹅梨你很开心,你说你一辈子从没这样天天吃肉,你说你要靠自己的手让周家每天都吃到肉。

后来,我们做到了。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周鹅梨道:“那时候还是先皇了。”

“是啊,先皇”周池鹤眼中流淌着回忆,叹了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因为,我们空有官位,却没有力量。

也幸好,那群将军太过跋扈,先皇为图制衡,这才提拔了相爷。

相爷手段高明,硬是领着我们开辟了一亩三分地。

可新君却嫌相爷掣肘,而想王霸先班师回朝。

其实,新君但凡有些气魄,相爷感先皇知遇之恩,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可新君他是想相爷死啊。

再说了,王霸先领兵边界,又岂是那么好回朝的?

新君,终究还是个拎不清的孩子。

相爷不把他高高架起,他就要相爷的命。”

周鹅梨道:“所以,相爷才会主动去接触秘武,我们没有兵,但有力量。如今妖魔乱世将至,相爷府缺的便最是人才。”

周池鹤道:“所以,李玄是人才?”

周鹅梨淡淡道:“此子天赋恐怖,前途不可限量。”

周池鹤奇:“如何恐怖?”

周鹅梨道:“他修两门秘武,心性毫无变化,不卑不亢,威武不淫,诚然君子。而伱若是知道他是花了多久练成的秘武,那便会大为震惊了。”

“多久?”周池鹤忍不住问。

周鹅梨道:“不到半年。

雄山县大疫期间,他在地窖中学成。

从入门,直接到秘武大成。”

周池鹤惊道:“可我听说,想要秘武大成,期间需得许多功夫,顺心逆心,且需得重重磨炼。

无论是大哥还是你,能够大成,都是吃了许多苦的。”

周鹅梨道:“这便更可见得此子心性之恐怖。

旁人需要历练,他却只是盘膝,在心间走了一圈,便已开悟。”

周池鹤愕然道:“竟妖孽如斯?”

周鹅梨点头道:“若非如此,他也不值得我变更态度。

他,值得我周家拉拢。

周家秘武武者,本还有大哥,但现在只剩我一人了。

若我也去了,你怕是独木难支,而我周家也怕是大厦将倾。”

周池鹤沉默许久,似在思索,然后才颔首道:“我知道了。”

原本,他也没这么快决定。

但对于李玄这个人,他还是有一点认知的。

而认知的来源,主要就是两個:一是他乃曹书达门生,曹书达不仅赠了他雀翎剑,还欲与他联姻;二是曹书达出事后,尸体无人收,而那少年却在大疫后远去百花府,为其厚葬,再写祭文,听者无不动容。

那文章他看过,是篇好文章。

而很显然,李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非白眼狼。

这般的好名声,再加上自家亲戚的诉说,直接让周池鹤改变了想法。

若是李玄没有那些流传在外的名声,便是周鹅梨再怎么说,周池鹤也必然存着戒心,不可能如此快地接受这个结果

次日。

州牧府。

李玄应邀而来。

随车带了几匹雄山“雀金绣”的特产。

州牧府本只是随意收着。但才收下,就有夫人察觉了“雀金绣”的不凡,而眼热地盯了起来。对于这赠送了“雀金绣”的公子,她们也自有几分念头的转变,从原本的“不就是乡下土绅么”变成了“似乎很有些档次啊”。

李玄则被邀请往府内

片刻后

一处茶寮。

室为斗室,其上覆有茅草,随春风簌簌而动。

檐侧,有童子正在煮茶。

这般雅室坐落在奢华的州牧府中,却显几分另类之感,不过这却是周池鹤修身养性之处。

繁华迷人眼,故需一寒室。

这寒室自也是周池鹤接待真正心腹之处。

此时,

寮内,

一少年一中年人正在对弈。

中年人正是州牧周池鹤,他发丝已有几缕花白,但双目炯炯,内藏几分阴冷和不动声色,此时正静静盯着棋盘,看着那黑白子交构的大势。

博弈,乃文人喜好。

因需要冷静思考,可磨砺人之心性,而在某种程度上还受到部分秘武武者的推崇。

啪!

周池鹤落子。

李玄紧跟而上。

两人悠闲落子。

一旁煮茶童子似也不是普通仆人,时不时也瞥眼看向那棋盘,神色里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感。

许久

一局结束。

李玄拱手道:“玄,险胜半目。”

周池鹤盯着棋盘半晌,然后哈哈笑道:“落子有序,不行险招,稳健的不像个少年郎,倒似个老将军,妙,妙,真是妙啊!”

那童子道了声:“叔父,茶好了。”

周池鹤招招手,拍了拍那童子,道:“李玄,这是我周家神童周济海,虽年幼,却极为好弈,便是老夫也未必是他对手。”

李玄看了眼那童子。

童子年龄与他二弟相仿,鼻梁高挺,目光专注且犀利,虽年少却已显出了几分英气。

这般童子,一看就和之前周家纨绔周昌业不同,而看周池鹤的态度,显然这童子算是周家“重点培养”的对象了。

而周昌业那种则算是养残了的。

“李玄兄。”

童子宛如大人般地行礼,彬彬有礼,举止极有大家风范。

李玄笑道:“玄虚长几岁,便冒昧称一句济海,可好?”

周池鹤哈哈笑道:“你比他大足足八岁,济海自是叫得。”

童子迫不及待道:“李玄兄,可还有手谈兴致?”

李玄笑道:“青山不厌千杯茶,白日惟销一局棋。”

童子道:“不想竟是同道中人。”

他目露喜色,又匆匆取了煎好的茶水奉上,然后道了句:“李兄,请用。”

李玄看他,再看周池鹤,却见两者目露几分等待之色,他心思玲珑机巧,稍一转动,就已明白。然而,这许多时日他没有练功,却是对文人的手段做足了功夫。

于是接过茶水,拨动浮沫,又饮了一口,品了品,沉吟道:“茶乃云梦州明月、碧洞两色茶混成,却又稍偏艰涩,显是成色略差。

云梦旱灾,颗粒无收,茶田自也受了影响,故而成色稍差;而大旱之际,商队混乱,混了茶,也不无可能。”

童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虽是混杂,却别有一番滋味,尤想其诞生于旱灾之年,闭目可见那片干裂黄土上赤足而行的百姓,不由心生戚然,唏嘘不已。

茶虽差了点,但内含故事,却也是独一无二。”

说罢,他又问:“李兄能鉴出茶种,实在不易。

可不知是否知道这水,乃是何处的?”

李玄又抿了口茶水,闭目想了想,道:“府中虽有井,然井水味浊,常人品之不觉,但却不能入我辈之口,若供烹煮,味极艰涩。

而此水味稍甘偏柔,调和了茶本身成色略差的问题

这应是天泉春水。

夏已将至,暴雨伤人,不可作茶。

这春水,不过春既已过,这些天泉当是济海你最后的存货了吧?”

天泉者,雨也。

天泉春水,自然就是春雨。

那童子哑然,眼中生出钦佩之色,扭头看向周池鹤,道了声:“叔父,李玄兄好厉害啊。”

周池鹤开心无比,道了声:“知道你兄厉害,那便多亲近亲近。

你们都是过了院试的,也同是案首,今年又同参加乡试,自是有许多话可说。”

周济海道:“自当如此。”

周池鹤道:“那你们聊着,李玄,今日午间便别走了,在我府中用膳。”

李玄道:“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