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而有了水利之法,借助智慧,因势利导,便可将滔滔江河这等宏伟巨力,予以引导使用。
既然,格物可以获得非人的力量,那以格物之法,理解神明,获得术法,又有什么奇怪的?”
张衍一眼眸明亮了几分:“继续说。”
赵都安道:
“武夫同样如此,是一些古人,对呼吸,对气与体魄的思索,探寻,而衍生出的这条修行路。
还有一群人,称为‘智者’吧,在思索人本身,他们或许察觉,众生都会生出诸多迷惑。
比如为何活着,为何不去死,为何要受人驱使,又该如何解决一生中的诸多困境……等等。
远古时的人们,但凡饱腹后,都会陷入这种迷惘中,而如‘修道者’与‘修武者’这两种自觉地去追寻探寻的修士,只是众生中极少的一部分。
修士因心有探寻的目的,便知为何而活,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便是说,修士知道自己为寻道而活,便不会困惑痛苦。”
而芸芸众生里的绝大部分,并无这种自觉,便不知为何而活,从而痛苦。
这时,智者们,便创造了覆盖人的一生的,一整套‘目的’,创造了‘意义’,并将这些东西,通过教化,告诉众生。”
于是,众生知道,自己身为人子时,需尽孝,身为人父时,需供养子女,身为臣,需为君王分忧,身为君,需为百姓谋福……”
顿了顿,赵都安道:
“于是,凡人从懂事时起,从生到死,都被一个个由‘智者’规定好的‘目的’牵引着。
他们的人生,就不再迷惘。
而当今的修行者,最初也只是为获得力量,而修炼,按部就班,遵循一个个由修道者定好的境界攀升,掌握术法,或武技。
也就是,只将自己作为‘容纳力量的器物’。
但这种修炼,终归只是在获得术,而非‘寻道’,真正的寻道,是挣脱他人教化,给予的目的,自我觉醒,去主动探寻天地的真理。
如此,才是‘修道’,而不是‘修行’,也唯有如此,才最贴近远古先民,最初获得力量的路径。”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赵都安自嘲一笑:
“当然,我一个凡胎境,妄言修道,却是……”
“不!”
茶摊下,张衍一盯着他,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欣赏:
“并非妄言。你对道的想法,很……有趣。”
他反复权衡,最终用力这个词来表达。
很难形容张衍一此刻的心绪。
若说,前两次与赵都安交谈,从对方口中获得鞭辟入里的句子,老天师是惊讶和困惑。
那么今日他这番话,却彻底扭转了张衍一的看法。
以老天师的眼光去看,总觉得,赵都安之前说的那些“句子”,更像这小子从某处看来的。
而方才这番思考,却是眼前的年轻人自己的真知灼见。
其区区凡胎境,还是个读书不多的武夫,非但对“修道”与“修行”阐述的异常明白。
其关于儒学为众生创造了目的言论,更是令张衍一眼前一亮。
这是老天师都从未思考过的角度。
若说之前两次,他是因那些句子,而关注赵都安。
那么今日以后,他真正有兴趣的,反而是赵都安这个年轻人了。
之前,他说与赵都安“论道”,只是随口一说,不曾当真。
只是想从这小子口中,再挖出几个精妙独到的句子。
但此刻,这“论道”二字,却反而成了真实。
自己,竟当真与一个凡胎高品的年轻人论道?
张衍一恍然失神,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