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是野种。
谁夸过自己柳白不记得,但是谁骂过自己……柳白记得清清楚楚。
送完了大礼后,他也就将这铁锹收入了衣服里边,转身离开了。
沿途所过一切平和,没有生出半点事端。
将这铁锹送回去之后,没见着黄生,应当又已经去镇长赵久那边干活去了。
他也就沿途买了俩馒头,去了镇子北边蹲着。
在这能看到西边的那条路,若是梁大竹夫妇前往,这里能看的清楚。
时至下午,也没见着他们。
这事情,没人告知他们自然也不会知晓,所以只能等。
眼见着天色也晚了,柳白正准备离开,忽听身后传来声音,“哩哩哩哩”。
这是小镇招呼自己养的鸡仔的声音,对人这么唤,都是侮辱人。
柳白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回过身去时,见着自己身后站着俩。
一个还是老熟人了……胡尾。
他趾高气昂的才在一颗石头上,身边跟着那个少年,好像也是胡家人。
“果然是你这孤儿啊,没死倒是稀奇。”
又是个恶人……柳白已经习惯了这民风淳朴的黄粱镇。
没一个好东西!
而且听着他这话,果真就是跟黄生说的那样,是他将自己打晕在路边的?
是他杀死自己的……
柳白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右手伏在腰间,警惕地看着他。
胡尾笑着又是上前走了几步,“这还穿上了冬衣?阔起来啊柳小子,怎地,碰到哪个野爹收留了?”
“唰——”
柳白一步踏出上前,右手已然从腰间拔出了仇久给的那把短刃,朝前挥去。
直取这胡尾脖颈。
这一刀要是落踏实了,一刀下去,绝对能将其砍死!
小人报仇,不分早晚!
胡尾不愧是跟马老爷练过拳,还快要点火的人,一身气血强悍,眼见着这短刀都已经到了眼前了,身形往后一仰。
倒地,但也是避开了柳白这一刀。
“吓——”
一鼓作气,柳白顺势又将刀往地上一刺,胡尾双手在地面一撑,急忙往身后爬了几步,又堪堪避开了柳白的第二刀。
柳白还想出手,但看着他俩已经到了一处,胡尾也是已经站起了身。
他二话不说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就甩了出去。
胡尾两人匆忙抬手挡住脸面。
可等着他俩将手拿开后,眼前哪还有柳白的身影?
“狗日的柳杂种!”
胡尾气的大骂。
旁边的那个少年则是小声安慰,说着什么先前就是他俩先动的手,只是没说几句,又说追。
可能往哪里追……胡尾恼火的踹了他一脚,两人这才转身离开。
柳白也没走远,就停在这附近的巷道口,胸口心跳如擂鼓,但也不敢大喘气。
他右手死死地抓着这短刀,只要胡尾敢再来,他就敢一刀。
等了片刻没有等着胡尾过来,柳白心跳也平复了些,他这才转身离开。
杀胡尾!
也得杀,但想杀他怎么也得等着自己走阴点火之后了。
而且要想拿到这里边的奇宝图纸,也是得点火,但这都远着了,近来还是得想着怎么活下去才对。
回到黄生家里还早,他也趁着这还没天黑的功夫,一边做饭一边考校了下柳白。
只是这次就没取出书来了,而是他随口念了些字,让柳白写下。
柳白自是都会,这让黄生大为欣喜。
只是之后再跟柳白说话,这语气也都文绉了许多,并且保证一定尽快将柳白把差事的事情搞定。
匆匆又是一天过去。
柳白还是没有半分进账,许是昨天碰见胡尾,跟他好一阵搏斗耗费了太多心神。
等着柳白第二天醒来时,天色都已经亮堂了。
这阴沉了许久的天色,也都有了一丝太阳。
黄生自是早早的就已经去赵久那边了,柳白收拾好后出门。
他惦记着梁大竹家的事,可又担心胡尾蹲点,这次都不敢去镇子北边了,一番思量他决定先去自家附近看看。
不多时,临着他刚到这巷子门口,就见着自家被烧毁的门口聚了三四个人,其中好像还有哭嚎声。
“有动静了!”
柳白快步上前来到近处,一眼便是看出来了,躺在这地上的是朱婶。
一边哭嚎的则是她的孩子,模样相像。
梁大竹的身影则是没见到,柳白猜测着要么是还在地窖那边,要么则是去请马老爷了。
因为这朱婶躺在地上,没有闭眼,双眼圆睁,面目狰狞。
甚至双手都偶尔呈现出鸡爪状,看着极为凶狠。
这就是撞了祟的模样,柳白依据经验判断,这也就是撞了个游魂……
要真是去请马老爷了,那这朱婶就是死不了。
若是马老爷肯卖力些,那么她甚至连大病几月都做不到,顶多只需要在床上趟个十天半月。
柳白见状有些失望,可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再动手了。
田土那边也不能再去,只能在这等着。
听了附近人的言语,柳白也知道了,今儿个一大早去看地窖的是这朱婶,所以撞祟的也就是她。
梁大竹没去,这会已经是去马家庄子喊马老爷了。
柳白心中愈发觉得可惜,但也无可奈何,他只得在这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附近来看戏的老百姓来的越来越多,里里外外的也围了好些人。
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庄稼汉。
“让开让开!”
巷口传来了马车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梁大竹的大喊。
看戏的百姓也是急忙让开,柳白甚至还差点被人推到了。
临着马老爷的马车过来,他就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畏惧了,因为这马车竟然丝毫没有减速,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莽了过来,丝毫不怕撞死人。
马车停下后,叼着老烟枪,眼高于顶的马老三也就从车厢里边出来了。
这是柳白在这梦里第二次见到马老三。
上次只是匆匆一瞥看见个背影,这次才是认真打量。
不同于黄粱镇的那个穿着破破烂烂,又是还卷着裤脚的马老爷,眼前这个马老爷,穿着那叫一个华贵。
甚至连脚下踩着的,都是金丝步履。
手里提着的老烟枪也都是镶着金银,浑身上下无不显示着华贵。
走下马车后,他眼神懒散的瞥了眼脚下的朱婶,言语淡淡的说道:“三十两。”
“什么?”
梁大竹瞪着双眼惊呼出声。
“可以赊账打欠条。”马老三自是知道眼前这些百姓是个什么的德行,都是泥腿子,穷光蛋。
“不是马老爷,前不久不是才二十五两的吗?怎么这……”
“你也说了那是前不久。”马老三叼着老烟枪说道:“现如今世道难,走阴点火也不好做,我那又还一大庄子的人。”
说完他这才正眼看了眼梁大竹,“还救不救,不救的话出门费二十两。”
柳白就躲在人群当中听着,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镇子里边的百姓都喊马老三为“马扒皮”了。
这不是扒皮,谁才是?
“救救救。”
这都已经这样了,梁大竹还能说什么,只能是把人先救下再说。
马老爷听着这话后,也不急着出手,而是咧咧嘴从衣袖里边抽出了一张白纸黑字的欠条。
“不会写字没关系,摁个手印就好了。”
看着这扒皮的马老三,柳白也是心中啧啧了几声。
梁大竹没有办法,只得割破手指摁了手印上去。
马老爷将这欠条收好,这才点火走向了地面躺着的朱婶。
他一点火,四周百姓纷纷后退,柳白也能感觉出来,这马老三依旧是个烧灵体的。
他来到这朱婶旁边蹲下,将老烟枪取下,抖了点烟灰在她眉心。
然后双手摸了点肩上的命火,在她身上拍了几下。
最后双手一搓,让她眉心的烟灰再度燃了下火。
朱婶狰狞的脸色瞬间缓和了,双手也垂了下去,张了张嘴又睁开了眼,只是眼神看着有些恍惚。
“好了好了!”
梁大竹欣喜出声,四周看戏的百姓则是都纷纷吹捧着说马老爷厉害。
躲在人群中的柳白自是也看明白了,就马老三这两下,人是救活了。
但也只是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