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二月中旬开始,临安城便与颍州失去了联络。
各方部队要怎么打,要从哪里走,需要些什么……这些东西都是要提前谋划的,军饷物资并非一日就可调拨完成,耽搁一日,便会影响一军的计划,甚至影响到全局;还有淮河沿线本来就长,各军之间的联系,都是从临安这里过手……一来,防止各个武将私交过度,不听命令行事;二来,也是更加的方便一些。
就像当年种师中与姚古等人共同进军,最后其他两军没有赶上,这种情况导致其身死败亡……反正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朝中与军队联系虽难,却一定不能断了联系。
更何况,那颍州还是皇帝所在的地方。
临安到颍州去,来往路程最快也要半旬,现今又是冬天,河上的路走不了,陆地上又湿滑,慢些倒也正常。
但慢了整整七日的时间,若说是没有古怪,没有生出别的事端,这种话儿就算是用来自己安慰自己,特别像是赵鼎、刘子羽这种从靖康年间过来的老臣,也是过不去的。
刘子羽还好,他本就是儒宗世家出来的人,不说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但终归还算是个沉稳的性子,此时虽然焦急,但仍能坐得下来。
胡铨就不一样了,他四十不到的年纪,本来就是个性格暴烈如火的人,当年秦相爷权势滔天的时候,他就敢上书请斩秦桧。
现在在宫内署衙里,这位三司使不断地来回踱步……他已经在宫里住了三日了,就是怕会错过官家送回来的消息,但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宫里一天要派三波人出去,最快的那波,掐着时间来算,也还得有五六天才能回来……知道等着没用,可不等的话,确实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邦衡也勿要太急了些,官家所要的钱、粮、物早已置办妥当,颍州城也是城高墙厚的地方,想来陛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多半是遇见了其他的事,给耽搁下来了。”
赵鼎这话只能用来劝胡铨,因为他连自己都劝不了。
皇帝就算有什么事给忘了,那张太尉、那刘錡,那些人都是常年带兵的人,他们哪里会忘得了!
现在临安没有收到消息,唯独没有收到颍州的消息,纵使之前皇帝就曾与刘子羽说过,知道他在那里,金人大军势必会倾轧而至……但那颍州有十一二万的兵马候着,什么东西也都准备得妥当了,皇帝要一百万钱,朝廷拨了一百五十万过去,其余的粮草也是都多给了些,在这种情况下,颍州定然是万无一失。
毕竟去年刘錡作战不足万人,就能拒敌八万;现在金人除非用百万大军,否则的话,颍州哪里能有闪失。
可就是因为这样,对面若是真的在攻城的话,赵官家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依着这位的脾气,他早就该在这绝对优势之下,率兵击破了金人才对,又哪里会一个消息都没传来!
现在的的确确是没有消息,几位宰辅都不想承认,却又都不得不在意这个事实:
颍州现在的局面,很可能比他们之前所设想的那般,要出入很多。
胡铨仍是一脸烦躁,他这样子,搞得别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刘子羽饮了一碗热姜茶,这才开口道:
“其实……官家或许早已想到了今日的状况。”
“哦?”赵鼎看着他,“彦修何出此言?”